就那一瞬间,清和感到遗憾又惭愧——她之所以找父亲说这件事,是因为母亲心软,不会真正对宁表姐说狠话,那么就达不到震慑效果。把话说难听些,她是有些算计,或者说是利用心态地找了父亲告状。
可,她也是个女儿,有委屈有难处找父亲诉苦解决,不是很正常的吗?哪还至于刻意谋划着,斟酌着来说。
清和沮丧地垂下了脑袋,为自己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而懊恼,她深知自己要做出改变,她重新抬起头,眼眶微热,却是真挚笑道:“父亲真好!”
沈定疆忽然被这样一夸,愣了下,心都软了,养闺女果然跟养儿子不同,但他还是保持严肃,拍拍清和的肩膀道:“好孩子,走,父亲教你投壶!”
“……啊?”她没说想投壶啊,呜她最不喜欢投壶了!因为总投不准!
这时候沈定疆还说:“你哥哥们都是随随便便一投一个准,想来你也不会差。”
清和小脸一垮,就是大家都准,所以才衬得她没用啊!很丢人的好不好!
然而躲不过了,沈定疆兴致勃勃要教她,特地清了场子。
清和捏着那只箭,简直欲哭无泪,想着要重建父女情,索性一鼓作气,投出去。
“哐当”一声,果然没中。
沈定疆:“哎,不怕,一回生二回熟。”
清和又拿了一支,这回对准了,再投。
还是“哐当”一下,没中!
沈定疆很有耐心,鼓励她:“无妨无妨,事不过三!”
“哎哎,阿和妹妹是姑娘,壶应该放近点才公平啊!”周围围观的大多是青年郎君,其中多数是沈平南的朋友,跟着平南喊她妹妹,说着便有人把九步远的壶挪到四步。
沈平南觉得还是远,当着父亲的面又明目张胆地挪一步,道:“我妹还小!”
清和:……
再不中真的没面子了。
这回她真的比得准准的,先在心里预估一遍,还默默念了遍哥哥保佑我,然后深吸一口气,投——
“咚!”
终于进了!
耳边瞬间响起一群哥哥的由衷赞赏:“哇小妹好厉害!”
清和心虚得脸都红了,腼腆道:“都是父亲教得好。”
沈定疆本来说两句日后要勤勉练习的话,闻言顿时笑呵呵地应下:“那是自然,今日生辰,玩的开心便是。”
云相宁站在廊下盯着这一幕,心里的嫉妒简直达到了顶峰!她也学过投壶,可姑父匆匆一眼,撂下一句“差些火候”便走了,等她日夜练习终于能一击则中,姑父却没有过任何的夸赞。
沈清和就是个废物!凭什么能认出那幅梅图是假的?凭什么轻轻松松就让姑父纵容夸赞?
云相宁满肚子怨气地走了。
生辰宴的热闹还在继续,酉时正式开席,席间言笑晏晏,还有戏班子和杂耍,一直到天黑才散去。
大人的宴席散了,沈平南组织的夜宴却才开始,清越兴冲冲拉着清和过去玩儿,临走前,清和看了看同席的云相宁,特意问她:“宁表姐不一起去吗?”
云相宁隐忍一天,笑容无懈可击:“表妹先去吧,我帮着姑母送送客。”
“哦。”清和遗憾道,“那好吧。”
其实云相宁才没有跑去送客,等她们一走她就回望舒院了,果然见到阿禅带人提着好些礼物进屋,她粗略看了看,什么玛瑙镯子,东珠项链……她问阿禅:“这些都是前院送来的?”
阿禅摇头。
云相宁得意一笑,提着步子去了前院找沈定疆。
沈定疆刚与云氏送完亲眷,云相宁跑过来,也没个铺垫,也不顾四周还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以及零星两个有些醉酒的宾客,看起来真的是急了,嚷道:“姑父,姑母,阿和表妹刚回来,许是不懂规矩,私下收了好些贵夫人的礼物,都快堆满望舒院了!”
云氏微微皱眉,沈定疆冷哼一声。
云氏忙劝他:“将军,阿和还小……”
“夫人,你不必多言。”沈定疆对待妻子很温和,转脸看云相宁就没好气了,他还没抽空问问她是怎么教阿和,她反倒告起状了?
沈定疆平时不管内宅诸事,真正管起来,必定比云氏严厉百倍。他把人叫去书房问话。
一路上云相宁琢磨着要是姑父斥责沈清和,她该怎么说好话才显得懂事明理。
没曾想,到书房后,沈定疆板着脸道:“那是我给阿和买的东西。”
云相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而沈定疆太过威严,她慌乱间,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难道那野丫头没收礼?
“听说,你教她不收礼会给我添麻烦?你如今又慌慌张张跑来告诉我和你姑母她收礼,是何用意啊?”
云相宁的脸唰一下白了,嘴皮子嗫嚅着,下意识反驳道:“您,您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沈定疆倏的加重语气:“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他难道会不信自己女儿吗?
这一声重斥下来,云相宁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了,红着眼,可怜巴巴地看向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