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偌大一个谢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可能把谢瑶当孩童疼爱怜惜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连谢瑶也只记得自己是“谢氏淑女”,忘了自己还要越过年去才到七岁。
……
英妈妈没能抱着谢瑶哭上多久。
谢恭行走后,被撤走的仆人们很快都回来了。家丁小厮们忙着在院内院外除雪铲雪,仆妇与丫鬟们忙着重新为谢瑶扑过床铺,换走被汗浸湿的被子褥子,为泥炉添碳。
谢瑶向厨房要了花椒汤,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厨房就送来了花椒与姜片炖煮成的热汤。这时为谢瑶看诊的家医都还没走。
谢瑶已经好几个月没因为功课挨过打了,她腿上和脚底没什么新伤,但用花椒汤泡脚还是疼得她龇牙咧嘴。好在英妈妈把其他仆妇丫鬟都打发到了外间做事,没让她们瞧见这谢瑶觉得丢人的样子。
发过了汗,吃过了药,谢瑶没一会儿就在干爽柔软的新床铺上昏睡了过去。间中谢瑶的两个哥哥都来过,听说小妹睡了大哥谢台提步就走,二哥谢池非求着英妈妈给他看一眼妹妹这才肯离开。
三日很快过去。到谢恭行再见到谢瑶,这小姑娘除了穿得比平时更厚实些,像只圆滚滚的雪兔之外,其他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见到谢恭行,谢瑶低头行礼。
她今日梳了双髻,髻上还簪了鎏金镂空蝴蝶的步摇。她人一动,髻上两只蝴蝶便像振翅欲飞一般翅膀处微微晃动。
“阿瑶见过父亲。”
清脆悦耳,谢瑶就连声音也不像病过的人。
上下打量一眼行礼的谢瑶,谢恭行没对女儿说上一字半句。他径直先上了马车。
谢瑶连忙也在仆妇的搀扶下进了车厢。跟着等打车外的小厮把车帘放下、掩好。
车轮咕噜噜转动起来,马车随之轻微摇晃。等马车驶出谢府,马车内部就成了一个内外隔绝的密室,就连驾车的人都听不见车厢里头的谈话声。
“你可知是谁要见你?”
“是姑姑和陛下吧。”
谢恭行随时都会考校谢瑶,谢瑶已经习惯了。
她透过车帘的缝隙去看街道上的景致,瞧见一人牙子正当街鞭打着一倒在路边的昆仑奴。
这个昆仑奴衣不蔽体,个子很高,体格也不差,但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可见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马车缓缓经过,谢瑶这才发现那昆仑奴旁边还有另外几个同样衣不蔽体的昆仑奴与白奴。其中一个年纪尚小的白奴哭着去推地上的昆仑奴,还用谢瑶听不懂的语言哭喊着些什么。
“不要叫她姑姑!她只是个废物!”
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起伏,谢恭行顿了一顿,这才用没有感情的冰冷声音道:“谢韵就是个失败作。”
失败作……
谢瑶不由得收回视线,去看父亲的脸。
兴许是车厢内太暗,谢瑶没能看清父亲的表情。
她只能听见父亲对她说:“你可不要像谢韵那样,成了我们谢府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