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一巴掌来得又急又快,别说毫无防备的赵氏,就连谢府的子孙们都呆住了。
“公主名讳岂是你这等嘴碎婆子能轻易提起的?!”
赵氏嫁入谢府几十年,这还是头一次受皮肉之苦。想到婆婆都从未这样磋磨过自己,再看到周围儿孙们的眼神……赵氏老眼一红,捂着脸就进门去了。
收起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谢世忠心叹老妻愚昧。
小阿瑶走了可不等于望向谢府的眼睛都收回去了。他若是不这般做,保不定日后就会背上一条“阳奉阴违”的罪状,被人以“面上对公主敬重,实则放任亲属诋毁公主诋毁皇室”的理由参上一本。
“父亲也真是老了。”
谢府大爷幽幽一叹:“竟会怕成这样。”
谢府二爷摇头:“也不怪父亲。”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没说完的话都在这眼神交换中。
妹妹谢韵八年无孕,东宫之位又始终悬空,这是危险的讯号。
——谢韵并非无法成孕,然而她怀孕后要么“意外”落胎,要么生出死胎,再要么早产。先皇后出自王家,所以谢府不是第一天怀疑谢韵遭遇的种种异常是先皇后留在宫中的忠仆搞得鬼。
遗憾的是谢府的这种猜测仅仅停留在猜测上。谢府找不到王家背后下黑手毒害谢韵的证据。
没有证据,谢府也就拿王家这死对头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与王家角力。
孝帝要是立了东宫还好,身为太师的谢世忠总能有办法拉近与东宫的关系。偏偏东宫悬空,谢世忠又年事已高,再不致仕得招人闲话。
孝帝今年四十有一,他还能撑着不立东宫多久?谢世忠若是能活到孝帝立下东宫还好。倘若他在东宫未立前就已驾鹤西去,那么谢府就要丁忧至少三年。哪怕有孝帝亲自夺情,一年的丁忧总是有的。何况夺情在文官中并不多见,孝帝就算想出面夺情,只怕也会被其他廷臣反对。
万一谢府错过了站队东宫的机会,届时,谢府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
宁安东北部的至高之处有一处礼殿,名为明坛。
明坛外有供奉忠勇之臣、志士仁人的英魂殿,还有向神灵供奉祭品的祭天坛。内有帝王祭祀皇天后土、祈求五谷丰登的大祀殿祈丰殿,以及供奉着皇室列祖列宗排位的驻英殿。
銮驾谢瑶只能乘到明坛门口。第一次进入明坛的她需要先在英魂殿进行洒扫拜祭,以示皇室之人绝不忘记报国忠臣,对国之栋梁尊敬有加。其后同样要洒扫祭天坛,并在祭天坛上向神灵奉上贡果,祷念祝词。如此这般三叩九拜之礼彻底行完,谢瑶才得以进入明坛深处的驻英殿。
整个拜祭的过程冗长而琐碎。幸好谢瑶记忆力不错,身边还有宫中来的礼官不时提点,一举一动倒也没出什么错儿。就是这不停的跪拜磕得谢瑶膝盖淤青,双腿发软,脸上脖子上都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午后才慢悠悠从宫中出发的孝帝与谢皇后比谢瑶还要先到驻英殿,好在谢瑶也没有让帝后久候多时,谢皇后不过用了半盏茶就见换了身鹅黄裙裳的小姑娘像只小黄鸭一样提起裙子朝自己跑来。
开宗庙上玉牒需要在太阳落山前完成。谢皇后虽然疼惜谢瑶,但并未多给她休息的时间。只轻声在谢瑶耳边让她再忍耐一个时辰。
驻英殿大门开启,孝帝携谢皇后先行进入,两人在连绵不绝的诵念声中拜过祖宗,接着又是一番祷告。
谢瑶得等帝后二人祷告完了,将自己的事情“告诉给了列祖列宗”之后才能进入驻英殿,此时此刻,她无事可做,不由得观察起那些发出念诵声的人来。
这其中大半的人都作道士打扮,只是这些道士大约有流派之分,道袍不一而足。与道士差不多多的是身披袈裟的和尚。和尚们的打扮就统一多了,不是穿戴袈裟一须不留的僧众,就是赤膊留须的胡僧。
最让谢瑶惊奇的是道士与尚之中还站着个长着卷曲大胡子,脖子上戴一金属十字的拂菻国人。谢瑶想,这应该就是姑姑提过的“传教士”了。
“公主,该您了。”
旁边礼官低声提醒,谢瑶微微颔首,收回目光。
她一步一步走到帝后二人中间,将自己手里的竹简投入了燃着熊熊烈火的金鼎之中。
火焰轻易吞没了竹简,鼎中火势愈发高涨。
主持礼官见状捏着嗓子抑扬顿挫道:“列祖列宗喜之,兴国公主,可上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