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遇上了谢瑶,景离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能有这般气魄。
被谢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逼视,第一次看清谢瑶长相的景离立刻视线游移:“又……又不是我不想用膳……如果有膳食、我吃青蛙做什么?青蛙又不好吃……”
哪怕景离从第一次见到谢瑶的那个瞬间开始就讨厌她,他也不得不承认谢瑶生得相当好。
小小的脸,白白的皮肤。头发特别特别黑,比他见过最黑的乌鸦的羽毛还要黑。睫毛长长的,嘴唇上不知道是不是抹了胭脂,跟芙蓉花是一个颜色。
还有她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阳光下金灿灿的,比他见过的金色宝石还要通透。他光是与她这么对视,都感觉自己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这让他有些害怕对上她的眼睛。
“兄长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克扣你的膳食?”
何止是他的?他母亲也经常挨饿。
被谢瑶的话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景离双手紧握成拳。
那些人说他母亲只是个宫女,他母亲矫情、天天躺在床上伴柔弱,活该她没有饭吃。可他是知道的。就算是他母亲身子爽利、能够干活儿的那些日子,这些人也没给他母亲吃的——那些人又说了:是他母亲没有早些把活儿干完,一直磨时间磨到错过了膳食的分发,他母亲这才没拿到属于她的那份吃的。
“……你要不信我,大可叫人去查。”
景离梗着脖子说。
他除了习惯被人当成乞儿、当成野狗、当成沟鼠,也习惯了被人当成撒谎精,妄言癖。
“我不是不信兄长。我只是不想相信这宫中竟然有人敢这般欺辱兄长……!”
谢瑶说着寒了脸。
这是谢瑶入宫后第一次露出这般表情,也是谢瑶人生第一次有了对人兴师问罪的冲动。
“公主、公主您要去哪里……!?”
冯典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过来。他体力不好,哪怕手里空空也落后前头怀里还抱着伞的玉竹老大一截。
“去千器宿。”
谢瑶说要去千器宿,冯典立刻去安排了銮驾过来。玉竹则奉了谢瑶的命令,去凝芳殿把蝉衣、栀子等人都叫了过来。
此时正值午间饭点,千器宿的宫人们不是在大口吞咽,就是已经吃好了正用竹签剔牙。远远地看到銮驾在一行宫人的簇拥下声势浩大地往千器宿这边来了,宫人们还以为是有哪位主子的銮驾在附近弄脏了,于是来千器宿找人帮忙一起弄干净呢。
到銮驾笔直到了千器宿的门口也依旧没停,千器宿的宫人们才发觉大事不妙,连忙迎了出来。原本也不是没有宫人想上前去问来得是哪位主子,可开路的是川穹、玉竹等人。
春日盛宴后,东内已是无人不知兴国公主拯救了几个白奴、昆仑奴的佳话。川穹、玉竹等人这样一露面,这位大驾光临的主子的身份就已经昭然若揭。
无人阻拦,銮驾自然是长驱直入。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千器宿的宦官与宫女们已是跪了一地。只有几个呼呼大睡,任同伴如何推搡都醒不过来的宫人还躺在屋子里头。
蝉衣、栀子不愧是在谢皇后身边服侍了好几年的大宫女,两人带着凝芳殿的宫人往旁边一站,那气势便直接压倒了千器宿里人数是她们十几倍的宫人们。就连几位宦官总管这会儿也不敢凑上前来套近乎,问凝芳殿来的人兴国公主这是想做什么了。
銮驾停稳,蝉衣与栀子上前掀开车帘。谢瑶扶着玉竹的手,从銮驾上下来。
眼前一亮,不管是在春日宴上见过谢瑶的宫人们,还是没那个荣幸到春日宴上伺候、此时第一次见到谢瑶的宫人们,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王母座下的玉女。
谢瑶抬睫,发出细细的声音。
“诸位,”
宫人们皆知帝后爱重谢瑶,甚至远超过自己的亲生子。也因此谢瑶光是这么一张口,地上跪着的宫人们已是微微战栗。
“负责我十三兄长膳食的,是哪一位?或者,哪几位?”
十三……兄长?兴国公主不会是在说十三皇子那条野狗吧?她居然叫他……兄长?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