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爹私下里嘱托哥哥与我的。”
“既无凭,又无据,谁能给你二十三两,再说,家中并无这么多银子。”
“嫂子,哥哥一贯孝顺,在世时也一向很照料我这个弟弟,哥哥这一去,你就把我当外人了?”柳义反倒指责起纪娘子来了,“哥哥去得早啊,哥哥若还在,嫂子每每好酒好菜招待,可哥哥一去,冷锅冷灶与嫂子的冷脸叫人心寒。”
“俗话说,哥好不得嫂好,当家的,你没那个好命哦。”
二叔和二婶两人一唱一和,饶是纪娘子性格一向和婉,眼下也是被气到了。
“他二叔,眼下家里是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吗?贺哥儿还要读书,你无凭无据就要二十三两,还口口声声我让你心寒。”纪娘子呼吸起伏,“你兄长与我何时待你薄了?”
“这二十三两你兄长在世时未与我说过,可家中账目我都有记下,冷脸,心寒?今日你才叫我心寒!”
纪娘子气汹汹地站起来,反倒把柳义吓了一跳,他与纪娘子相识也有数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发怒,纪娘子进了屋,只一阵开门声撞击声响起,纪娘子又回了院子,脸上怒色不减:“那二十三两你无凭证,你哥为你花了多少凭证却都在这了。”
“你去淮春楼吃酒,欠下三两半的酒钱。”
“你去回春坊为你哥哥买药,那味药药房只收一百八十文,你却要了一两银子。”
“四十年春,你哥哥为你托了个营生,让你去粮店当伙计,你却将粮私下卖给旁人,你哥哥又花了五两银子让你免去刑罚。”
“你招了野狗,将古洞村张里长家的鸡咬死三只,赔了二百文。”
“……”
纪娘子这会儿中气十足,列起柳义桩桩件件仿佛报菜名,柳贺听了也是大开眼界,真的,他爹这样都不是伏弟魔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扶弟魔了。
纪娘子喝了口茶,正要继续说,却听柳贺在一旁道:“娘,一共四十九两七十文银子。”
“我儿乖,算数也大有长进。”
“这都是以往的旧帐,嫂子说这些做什么?”二叔还未说什么,二婶又开口了。
“我在这说话,有你开口的地方吗?”纪娘子脸冷着,直接将二婶冲了回去,“周氏,自你进门后对兄嫂毫无敬重,你父亲前年生病,还是贺哥儿他爹出的银子,不求你记恩,你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吗?”
纪娘子继续列清单,柳贺很狗腿地帮他娘算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仅这几年,柳信在柳义身上的花销就超过了一百两,柳义若是干正事也罢,仅听纪娘子列出来的,他是除了正事什么事都干。
他逗狗咬鸡,自己也被狗咬过。
他喝酒不给钱,还赌到身上被扒得只剩内衣。
他看到马跑非去拍马屁股,那马掀翻了几个摊,到头来都得柳信掏钱赔。
“你不念你哥哥对你的好,你哥哥病后,你来看过他几回?”纪娘子提起来都觉得心酸,“你与你哥哥早已分家,按理说,这些银子也不该由你兄长来出。”
“若是你非要这二十三两,我便去请族老,请里长,请甲长,把这桩桩件件都列出来。”纪娘子气得狠了,这会儿都忍不住发笑了,“你说得也对,你哥已经去了,我这嫂子对你的确招待不周,既然都让你心寒了,我也不替你瞒住这些,你做过的事我便让族老他们都来听一听。”
“娘,你别气。”柳贺拍拍纪娘子的背,“不值当的。”
柳义却仍在嘴硬:“哥哥是愿意的。”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柳贺真是见识到了。
他纵然没与柳信见上一面,却也替柳信觉得不值,而纪娘子与柳信夫妻恩爱多年,却见得柳信对兄弟的一腔爱护白费,心中更是难受。
她也未想到,柳义竟就用这几个字将柳信的付出打发了。
“娘,别生气。”柳贺将纪娘子扶住,“若是要请族老,请里长,儿子愿意替娘跑一趟。”
柳贺起身就要出去,他本就灵活,一眨眼就到了院门边,柳义却是急了:“贺哥儿你站住!”
“二叔,侄儿可以不去,但这钱……”
“那二十三两是我记错了。”柳义呵呵一笑,“记错了。”
二婶却不乐意他这般回答,捏住柳义的腰,狠狠拧了一把。
“我爹替你花的钱要怎么算?你说爷爷有银子要平分,既你有这钱,我爹替你花的那些你总该还些吧?”
“哥哥已经不在,这账目还不是嫂子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我却是不服的。”柳义头一梗,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那倒也简单。”柳贺微微一笑,“就以这账目所说,二叔你犯的事足够去牢房蹲上几天,若是日后二叔你再找我娘要钱,我便将你犯的事公开,让族老里长们都来看看。”
“哪有侄子威胁叔叔的道理?”柳义对柳贺怒目而视。
“侄子并没有让二叔蹲大牢的意思,只是二叔你莫忘了,我爹已经不在,你的差役也免不了,等到派役之年,甲长里长往往先派那些名声坏的服重役,二叔你也要替礼哥儿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