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的同窗们,纵然一开始磨刀霍霍来看榜,此刻却都被挤得斯文全无,如果眼神可以shā • rén,他们几人的视线绝对能干倒一大片。
“我中了,在内圈!”
“为何我不在圈内?”?
“再看副榜!”
“今岁副榜人数比去岁少了一半,为何如此?”
有士子挤过重重人墙看榜,可惜圈内圈外都不见自己的名字,当下便如同丢了魂一般。
黎知县此次县试下了狠手,往岁县试第一场,团案上有士子五十,副榜上也有五百士子,可今岁县试,副榜上只有二百人,能参加第二场的士子只有去年的一半。
柳贺几人稍等了一会儿,聚在团案前的士子渐渐少了,几人终于能上前看榜。
柳贺的座位是吕字九号,他凑近看了一眼,只见团案内圈恰恰书着他的坐号,内圈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位士子,柳贺这下才定下心来。
他觉得自己在考场上发挥不错,可县试毕竟是他第一次下场,他的文章好坏由考官鉴别,纵然他觉得自己文章出众,可考官们若不认可,他也毫无办法。
“柳兄,可上了榜?”
柳贺指着吕字九号:“就在此处。”
“柳兄果然厉害,此次我等只你与施兄位列内圈,下一场再过了,府试之中提堂坐号也极有可能。”
施允的坐号是玄字七号,同样在内圈之中。
县试第一场,他与柳贺发挥都是极佳,要知道,初场便能入内圈相当不易,丹徒一县应考的士子有近两千人,内圈皆是考官们择优再择优选出的。
头一场便能笑傲众人,内圈士子的文才可想而知,县试一场只收五十人赴府试,如无意外的话,头场便能入内圈的士子已提前获取了府试资格。
丁氏族学几人中,柳贺与施允入了前二十,马仲茂则在外圈,而其余人虽未荣幸进入前五十,倒也副榜有名,可以继续参加下一场考试。
几人看完榜正要回去,迎面却撞上了葛长理,对方一见几人便是冷笑:“几位兄台刚看完榜,想必已经榜上有名了。”
几人已认清葛长理本性,根本不欲理他,柳贺更是连视线都懒得分给他一丝,直接越过他离开了。
可葛长理却不依不饶:“柳兄此次登榜了吗?以柳兄才华,便是今年不中,明年必然榜上有名。”
葛长理虽未看榜,此刻却志得意满——那日县试考完,一首试帖诗难倒了无数士子,可巧合的是,他在前一日恰好翻到了耿湋这首诗,在葛长理看来,这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葛长理先从团案看起,他是天字房六号考生,考生坐号按《千字文》排列,天字是第一房,《左氏春秋》中又有六顺之言,分到此号显然是县试高中的吉兆。
“天字六号,六号……”
葛长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团案,内圈中竟不见天字六号,甚至连一个天字号的考生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葛长理只能感叹县尊未能发现他的才学,若是不在内圈,外圈也该榜上有名吧?
他此刻心情有些急切,便先找外圈“天”开头的坐号,还好,外圈三十人中,有三人属于天字号,天字八号、一号和……九号?
自己竟不在榜上!
怎么可能?定然是看错了!
然而,葛长理再看了足足两遍,外圈依然只有三位天字房的士子,其中并不包括他。
怎会如此?
他分明写了一首极佳的试帖诗!
葛长理此刻已是低落到极点,却听身旁几位来看榜的士子议论道:“方才你们听见了吗?丁氏此次又有两人在内圈。”
“数千士子赴考,内圈百中取一,丁氏当真厉害,不知内圈者为何人?”
“一人为施允。”
“原来是他。施允少时便有才名,他入内圈倒是不难,还有一人呢?莫非是马仲茂?”
“非也非也。”
这下连葛长理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他毕竟在丁氏族学与这几人同窗过,马仲茂的实力他还是知晓的,对方的才学并不比施允差太多。
竟连他也内圈不入?
葛长理方才的失落被抚平了一阵。
他便是这样的性格,若是旁人过得比他好,他是一点也容不得的,可若是比他强的跌落云端,他倒是还能与对方共情一二。
却听方才那位圆脸士子轻声道:“另一人名为柳贺,此子名声不显,但能入内圈必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听到柳贺名字的瞬间,葛长理整张脸直接扭曲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柳贺?”
柳贺学会破题才多久,竟能在内圈留名?而他自觉才学今非昔比,却连外圈都未进入。
葛长理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到最后只剩不忿。
柳贺此人何德何能啊!
老天真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