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接近八点，医院里陆陆续续有病人挂号，早班的医护人员也拎着早餐赶来医院接班。
大厅内人来人往，吵吵嚷嚷，乔鹿却像是只能看得到眼前人。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什么？”声音有点哑。
江祁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注视着她那双迷蒙的双眼，薄唇动了动，重复道：“等我到八——”
“可以。”
乔鹿那双黑漆漆的杏眼亮而坚定，她点点头，说：“可以。我等你。”
半截话被堵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江祁压下微弯的嘴角，正了正神色，“嗯。”随后目光瞥到某个护士手中大包小包的早餐袋，问乔鹿，“吃了吗？”
乔鹿摇头。
江祁说了句等会，然后回头冲后面的实习生招了下手，男生小跑过来，呲着个大白牙，眼中却是大写的惊恐，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一样。
乔鹿觉得还挺有意思，她印象里的江祁，好像跟洪水猛兽四个字沾不上边吧...
嗯...当然，床上的时候除外，至少在日常生活里，江祁就是大家口中的正人君子，性格虽然冷了点，但脾气不差。
不过看这个小男生畏畏缩缩的样子，难不成江祁在工作上其实是个暴躁狂？喜欢发火？要不然，人家为什么这么怕他？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乔鹿心思已经歪到找不着北了，一会儿在想江祁怎么突然就说要领证了？一会儿又在想，江祁工作时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好像还从来没见过他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儿，这么一想，她这个前女友当的也不是很敬业。欸？现在还是前男友吗？是不是需要改个称呼了？
乔鹿脑子其实很乱，但也只是脑子乱，原本早上飘忽不定的那颗心脏，现在也落回了实处，来时的慌张无措，也渐渐的归于平静。
她知道，这都归功于江祁，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就像是什么都懂了一样，总是能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乔鹿正走神，忽然就听到头顶有人嗤了一声。
乔鹿睫毛忽闪了两下，茫然的抬头。
江祁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要不跟着一块儿上去？”
乔鹿看看他，又看看抱着病例提着药往电梯口走的小实习生，以为江祁是让她上去等，“哦哦”两下，就抬脚要跟过去。
江祁：“……”
鼻尖被乔鹿擦身而过时飘起来的发丝扫了一下，江祁看着乔鹿欢快去追人的背影，脑袋嗡嗡作响，被气的。
他冷笑，连带着声音也凉飕飕的，“别忘了再要个微信，二十五岁，年轻。”
跟他错身的背影一顿，两秒后，乔鹿后撤一步，退了回来。
那边的小实习生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一听情况不对，夹着屁股就往电梯口冲，生怕跑慢一秒，就被江医生发配到门诊。
江祁余光看到实习生跑远，阴阳怪气，“电梯到了，不跟过去？”
乔鹿：“……”
亿点点无语。
什么情况啊这人，忽冷忽热的，刚还让她等他去民政局，这会儿就在这里冷言冷...嗯？等下？！
乔鹿忽然就凑到江祁面前，脑袋轻轻一歪，笑的多少有点挑衅，“怎么，江医生吃醋了？”
剑眉一蹙，江祁没搭理她，径直的就往医院食堂方向走。
乔鹿连忙追了上去，“是不是嘛？”
江祁脚步放慢了一点，等她追过来后，瞥了她一眼，“不哭了？”
乔鹿：“……”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微笑，“二十五，年轻，别忘了要个微信。”
江祁：“……”
看到江祁吃瘪了，乔鹿再接再厉，“虽然江医生马上就要奔三了，但江医生也别太自卑，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她故意拖了一个长音，”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再说了，不是还有个词——”
话说了一半，被江祁握着胳膊往旁边扯了一点距离。
乔鹿跟江祁在一起时，有时候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就喜欢面对着江祁，声色并茂的讲给他听，像是怕江祁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有趣似的。这会儿也一样，一边面对着江祁，一边往后倒着走路，差点撞到后面的柱子，幸好江祁拉了她一下。
江祁似乎也习惯了乔鹿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把人拉过来后，就松了手，继续听她说。
他自然也知道乔鹿这张嘴多数情况下都说不出什么人别人爱听的话，但他也没制止，有些话两年没听到了，是会怀念的，有些人，两年不在身边，每一天都会想念。
这种细枝末节太多了，多到乔鹿并不觉得江祁这会拉了她一下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还在那儿笑眯眯的拍拍江祁的肩膀，颇有些幸灾乐祸，“刚说到哪儿了？对，不是还有那个词么？”乔鹿转过身，跟江祁横排走，歪过脑袋压着声音，憋着笑，“老当益壮。江医生可千万别因为自己的学生比自己年轻三四岁，就伤心哦，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啊江医生。”
江祁：“……”
他就知道。
他也不气，反而学着她的样子，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轻声问：“哦，乔老师比我还清楚？是壮到你了？还是撞到你了？”
乔鹿没反应过来，“什么鬼？”
江祁眉峰一挑，不做言语。
一分钟后，反应过来江祁说的zhuang是哪两个zhuang的乔鹿：“……”
脑海里隐约出现了半个多月前，自己被某人在他家“撞”的支离破碎的样子...
乔鹿：“………………”
“江祁！！！”
背对着乔鹿的江祁，表面云淡风轻跟个没事人一样，脚上的步子却迈的更大了。
两人一个追，一个不动声色的逃。
食堂在住院楼那边，走过去也就五分钟。
乔鹿追到食堂，在江祁的鞋上狠狠踩了一脚，哼了声，扭头自己去买吃的。
市医院的食堂很丰富，单是包子，就有好多种馅儿的，乔鹿早上吃不了这个，但包子的香味实在太浓了，她不由自主的就往卖包子的窗口走去，还没等她眼巴巴的选好要吃什么馅儿，头顶猛地一沉。
乔鹿顿时就警惕的往旁边一侧，结果脑袋上的那只大手牢牢的按着她，她余光瞥到是江祁，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没好气，“干嘛啊！”
结果因为早上哭过，这会儿还带着鼻音，声音又哑，气话也被她说的跟撒娇似的。
乔鹿耳朵还因为江祁刚才那两个zhuang红着，她干脆闭上了嘴，怒视他。
江祁不躲不闪的对上她的视线。
乔鹿深谙不能跟江祁对视过久，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像是旋涡，看的久了，会沉溺其中，会坠入深渊。
这次，依旧是她败下阵来。她摸摸鼻子，别扭的不看他了。
江祁的呼吸有点重，在乔鹿移开目光后，他也看向了别处。
几个呼吸后，江祁放在乔鹿脑袋上的那只大掌强行给她遥控了个方向。
乔鹿看着目光所及的窗口贴着的“粥”字，顿时就拧着眉，“我想吃包子。”
江祁：“不，你不想。”说完，掏出饭卡放在她脑袋上，“两分钟。我得回去交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