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株绿色植物伸展开长而薄瘦的叶,祝姨才浇过水不久,透明的水珠滑动滴坠,洗出浓色的湿绿,摆在向阳的位置,阳光透过,生出熠熠光彩。
听陆清知堂而皇之地索要早安吻,阮双柠有口气闷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咽了咽,还是无法做到像他那么坦然,于是借口道:“我上班快迟到了,明天再说吧。”
“没关系,”察觉出她萌生退意,他唇边的笑痕隐约加深,站起身,颀长挺拔的身影压过来:“不差这一个吻的时间。”
等他欺身过来,脖颈往下倾,阮双柠才彻底有了实感。
不是在说笑,陆清知是真的有意和她来个早安吻。
距离一近再近,两人似乎紧贴着,衣服柔软的料子相抵,胸口间只留薄薄的缝隙,他好高,阮双柠今天穿了双平底鞋,要稍微仰起头来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陆清知慢悠悠地垂眸,下颌线锋利,切开光线亮暗交界的边缘,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轻滑,贴到她唇边。
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下。
如同一只蝴蝶匍匐,极轻地扇动翅膀,拂出轻微痒意,可又因为蝴蝶太美而不舍得将它赶落。
阮双柠抿了抿唇,心跳怦怦乱撞。
陆清知一寸寸接近,冷白的皮肤晃进眼睛,像春天的最后一场雪,冰冷又漂亮。
鼻腔溢出的气息温热湿润,暧昧交缠,他继续坏心眼地凑近阮双柠,她身子绷紧,手指无措地攥住风衣外套,捏出凌乱的褶皱。
她今天涂了玫瑰豆沙色的唇膏,妆很淡,白生生的小脸上一双鹿眼盈盈,陆清知想起听过的别人对她最多的评价,初恋脸。
越看越美。
阮双柠僵着肩膀仰头,他垂首靠近,手指搭在她唇边,从侧面的角度看,两个人的确在接吻。
气氛缱绻。
陆老爷子把老花镜一摘,背过身去。
“好了好了,爷爷没再看了。”阮双柠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陆清知最近才发现,她特别容易脸红,睫毛簌簌落落,肤色雪白,偏偏脸颊像映着晚霞。
软软的,又娇又可爱。
“嗯。”
低低应了一声,他抽身回来,帮她整理了下衣领:“去上班吧。”
片刻时间过得足有半世纪那么久,阮双柠揉了揉脸,深吸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溜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陆清知几不可闻地笑了声。
浑浑噩噩地开车上班,浑浑噩噩地和保卫师傅打招呼,浑浑噩噩地同清扫阿姨互道早安。
一直到了办公室,阮双柠还没从那个借位吻中缓过神来,她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又坐下,桌子擦了五遍,连椅子腿都蹲下来一只一只擦干净,地板也扫了一遍,决定再找点别的事情做。
阮双柠转了转,用小喷壶里灌上水,浇窗台上的绿萝,手上浇着水,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水弄了满地都没有发觉。
“哎,小阮,”苏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啊,水怎么洒出来了。”阮双柠回神,水淌得到处是,她立刻把喷水壶放下,去拿墩布擦地。
完了完了,魂真的飞了。
早安吻明明没有真的亲上,可陆清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眼尾微微上翘,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笼得密不透风,印在她唇角的苍白指尖是凉的,眼神却滚烫。
阮双柠只要一想到早上的场景就觉得呼吸卡在喉咙口,喘不顺畅。
要是天天来这么一遭,她会减阳寿的吧,他和一只□□摄魄的男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苏贝从她手里拿过把墩布把地擦干,然后放回原处:“小阮,你生病不会还没好吧,魂不守舍的。”
阮双柠稳了稳心绪,找了个托词:“好了,针到病除,就是昨天晚上熬夜看了个电影,还没缓过来。”
“病刚好就熬夜,不要命啦。”
苏贝数落着,丢给她一袋黑芝麻丸:“我自己做的,全是真材实料,对身体好,你记得每天吃两颗。”
阮双柠不太喜欢吃熟芝麻,苏贝说给她做得芝麻丸里特意多加了蜂蜜,她尝了一颗,仍然觉得有点发苦。
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苦。
九点钟,昨天预约复诊的病人敲门,阮双柠开始忙碌起来。
病人有轻度臆想症状,她详细询问最近的情况,做必要的心理疏导,又给他开了药,复诊病人刚走,新患者又挤进来,刚坐下就掏出手绢开始哭诉。
整个上午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阮双柠的心思全放在工作上,也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把早安吻的事抛在了脑后。
快到下班时间,钟甜雾是掐着点过来的,她打电话给阮双柠,说自己已经到了华安食堂,先帮她拿餐。
阮双柠换好衣服直接去了食堂,钟甜雾已经找好位置坐下,托盘里各种汤菜,还买到了周二限量特供的猪排饭套餐。
“阮宝,这里!”钟甜雾眼尖,一眼看见阮双柠,站起来冲她招手。
墨镜被推到头顶,小开衫里配紧身吊带连衣裙,钟甜雾今天的妆带了点小烟熏,眼尾叠加碎钻眼线,营造出甜辣的氛围感。
频繁有人打量她。
阮双柠坐到她对面:“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设计大赛怎么样了?”
钟甜雾拉长语调“嗨”了声:“作品交上去了,正等着第一轮的结果,先给自己放个假,赶紧来看看我那个和男人同居乐不思蜀的心肝小宝贝。”
阮双柠决定先吃猪排饭,应该是现做的,猪排咬上去酥脆,搭配的番茄酱酸甜解腻,还给了个溏心蛋,她把饭拌好,铲了个勺子尖送进嘴里,香喷喷的猪排饭吃到嘴里索然无味:“和男人同居压力很大的好吧,哪里有乐不思蜀。”
钟甜雾“嗯嗯”点着头:“理解理解,毕竟又不是别人,谁和陆哥同居谁压力不大,但是有压力才能有动力,阮宝,你跟我说,陆哥这人到底怎么样?”
“人是很好。”
“对你呢?”
“对我也不错。”
相处下来,一路帮她排忧解难不少,她总不能昧着良心说陆清知对她不好。
“有没有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钟甜雾问出最感兴趣的。
“怎么可能,”阮双柠戳了戳米饭,“陆清知说过他不会爱任何人。”
她始终把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钟甜雾自以为特别懂男人,对陆清知的说辞压根不相信,“那是没遇到真爱,等遇到真爱,准保爱得掏心掏肺。”
爱得再掏心掏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阮双柠从来没想过要和陆清知之间更进一步。
好久没仔细问过他们之间的事,趁有机会钟甜雾连吃饭都不积极,问的事无巨细。
对钟甜雾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阮双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对她和盘托出。
包括帮她出头惩罚姜代琪和周屿时,暴打流氓混子沈三,陪她回外婆家,方游的事也是他出现才帮她化解了尴尬的场面等等。
听得钟甜雾热血贲张,大快人心:“瞧不出来,我陆哥这占有欲还挺强,我的女人只有我能欺负。”
“少看点小说吧雾雾。”
“难道不是吗?”钟甜雾恨铁不成钢,用手指戳她的脑门,“阮双柠,你快开开窍,依我看,陆清知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等听到阮双柠说完“早安吻、仪式感和身体接触”,钟甜雾快激动死了:“我擦擦擦,这男人也太狗了,阮宝,你现在完全被狗男人拿捏住了,不可以不可以!”
阮双柠:“啊?”
钟甜雾翘起红唇一笑:“我们要反向拿捏,看看狗男人是不是真心的。”
“什么反向拿捏?”
钟甜雾冲阮双柠抛了个媚眼:“看我的。”
——
周五,钟甜雾去拿了青年联谊会的通行证,贴上一寸照,又加了群,把阮双柠和苏贝也拉进群里。
联谊会的地点在老年活动中心。
钟甜雾无语,捏着通行证上的挂绳拎起来,盯着地点那栏满脸嫌弃:“我们大好青年为什么要在老年活动中心搞对象?”
苏贝:“咱们又不交报名费,办在别的地方估计起码要收个场地费,老年活动中心肯定免费,大爷大妈们最爱看小年轻搞对象了。”
说得也是。
敲定了联谊会的事,钟甜雾悄悄叮嘱阮双柠:“这两天要‘无意中’让陆哥看到通行证,知道你要去参加联谊,看看他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