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问得单刀直入,阮双柠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
陆清知的眼睛里不见戏谑,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在认真向她讨教问题:“搞什么涩情?”
这是能不打码就说的话吗?
她刚才就不应该那么忘形,不然也不会被他抓个现行。
对于“搞涩情”的问题阮双柠实在难以启齿,她的眼睛左瞄右看来分散尴尬,毫不夸张地讲,她整个人从头发丝儿红到了脚后跟。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轻描淡写地就问出那句话的。
“就是,就是,我和钟甜雾闹着玩儿,没什么……”阮双柠面红耳赤地解释,解释了好像又没解释,她把两只手背到身后,手指悄悄摸索到屏幕上,按了挂断键,把钟甜雾笑出的鹅叫声截停。
陆清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薄的眼皮半垂着:“哦,我以为——”
阮双柠在洗耳恭听他的后半句,半天没音,她疑惑抬眼,视线却不自觉地胶着在他的双唇上。
他的两片唇显得薄而锋利,形状极是好看,像件完美的工艺品,总是勾着漫不经心的弧度,唇色天生像过了淡色的釉彩,无论多么热门的色号都描摹不来。
陆清知发《偏爱》那张单曲,MV里有一个嘴唇的特写,先是紧贴镜头,然后慢慢拉远,让无数粉丝疯狂尖叫,代言的某知名口红品牌趁机推出“偏爱色”,几度卖到脱销。
毕竟常年制霸“最想接吻的艺人”第一名。
阮双柠一直盯着他的嘴唇看,脑海控制不住地蹦出钟甜雾的声音——
“小陆总的嘴唇看起来就很好亲,你试试。”
“不要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多亲亲就好了。”
“想亲陆清知的人多如牛毛,你拥有最好的机会。”
“尝尝他是什么味道。”
想着想着,这张嘴唇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她竟然咽了咽口水。
刚才钟甜雾先是“吻来吻去”的,不多会儿又歪了话题:“阮宝,接吻你肯定不会吧,小学生,改天我给你发两部‘纪录片’学习一下。”
纪录片?
连接吻都有纪录片可学吗?
陆清知好整以暇地看着阮双柠。
她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泛红,耳朵尤其红,他甚至怀疑再多待一会儿她会像蒸好的螃蟹,呼呼往上冒白汽。
她看他看得格外投入,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却又明显在走神。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清知歪了歪头,打量她:“怎么了?”
阮双柠没好气地脱口而出:“流氓!”
陆清知:“……”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怎么流氓了?
关心问一句都不行?
好人真的难当。
为了不再被控诉流氓,刚才的话题他也没再继续追问。
睡前,阮双柠想帮陆清知换药,但是他已经自己都弄好了。
“伤口有点吓人,你要是看了会害怕,换药我没问题,以前做得太熟了。”陆清知的声音低而淡。
连帮他伤口上药,陆清知都会担心吓到她。
阮双柠又想到钟甜雾问,男人喜欢你就会在乎你,陆清知在乎你吗?
应该是在乎的吧。
是因为喜欢才在乎吗?
她并不敢确定。
纱布重新缠过,他单手肯定不好操作,包得没有那么平整。
阮双柠解开,把最外面那层重新捋好了,再度包上,还系了一个小蝴蝶结。
两人躺在床上,中间依然隔着道宽阔的银河,陆清知继续看诗集,阮双柠心不在焉地玩消消乐。
她今天游戏状态特别好,一连几关都在好友圈里斩获最高分,不知不觉玩到快十一点钟。
一看时间已经有点晚了,阮双柠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毛绒绒的拖鞋,倒温水,翻看药盒子确认用药量,抠好消炎药,一气呵成,然后给陆清知,监督他吃药。
等陆清知咽了药,她抽回诗集,顺便关了他那边的壁灯:“快睡吧,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增强抵抗力,增强抵抗力伤才会好得快。”
他依言躺下:“都听你的。”
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阮双柠把诗集放回书架,又重新躺下,也关上灯。
室内陷入黑暗。
外面花园里有灯,长夜亮着,照进窗来。
陆清知并没有关上遮光窗帘,隔着层白色薄纱,屋子里并没有黑得彻底,一切都能模模糊糊地辨出形状。
阮双柠照旧只占据床边一点点的位置,手脚并用抱着长抱枕,她今晚有心事,半天没有睡意。
陆清知下午睡了一觉,现在也不困。
“睡了吗?”他问。
“没。”
“要不要聊天?”
阮双柠翻过身,脸还压在抱枕上面:“聊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他们真的就随便聊了起来。
阮双柠跟他讲起小时候练芭蕾的经历,压软度真的很痛,刚开始上足尖课就像在刀刃上行走,还破皮流血,在家里躲起来哭被妈妈发现,兜头盖脸一顿骂,说她吃不了苦。
“刚开始嘛,不适应,我也不是很耐痛的人,真有点受不了,我本来也不喜欢跳芭蕾,我妈非要逼着我去。”阮双柠到现在再想想依然心有余悸。
陆清知也学了很多年舞,大大小小数不清受过多少伤,对她说得感同身受:“练舞的确很辛苦,受伤也是经常的事。”
她像找到了知音一般,聊天的兴致更积极:“而且参加各种舞蹈比赛嘛,要上镜好看,我妈要求我必须很瘦很瘦,为了让我保持身材费了好多心思,我简直活成了一只兔子,每天吃得都是我妈准备好的草,小时候听同学说周末去吃汉堡套餐,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可是我妈是绝对不准我去吃的。”
陆清知仿佛看见小少女阮双柠,背著书包路过快餐店门口,对里面吃汉堡套餐的同学投去羡慕的眼神。
他一下子心疼起来。
年少的憧憬到现在也没有忘,阮双柠语带向往:“我还想去夜市,想吃炸串、炒年糕、烤鱼饼、糖葫芦,不过夜市人好多,我只想想,没去过。”
“为了芭蕾受了这么多罪,后来怎么不跳了?”
情绪顿变,阮双柠的声音忽然窒闷:“后来受伤了就不跳了。”
他皱眉:“伤到了脚踝?”
“嗯。”
怪不得她的脚踝总容易疼,原来是有陈旧伤。
“肠胃也不太好,反正,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芭蕾了。”她低下声。
“不喜欢以后就不提。”
聊完她的事,阮双柠好奇问陆清知:“你以前经常打架吗?”
要不然怎么会说处理伤口以前做得太熟了。
陆清知说:“最开始经常被打,后来经常打架。”
被打是被养他的胡大勇打,暴力手段下成长起来的他后来也很会打架。
“应该受伤过很多次吧。”
她的语气里似乎有心疼。
他轻描淡写:“都过去了。”
话题交到陆清知这边,他开始回想起在立禾娱乐练习的时候,阮双柠感到新奇,听他说月月都有的残酷检查,虽然陆清知是许因然亲自力邀来的,但是该学该考核的东西一样也落不下。
许因然想把他打造的没有短板,只会创作,会唱,还是不够的。
要学的有很多。
其他练习生知道陆清知是许因然在带,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对他都有种默契的排斥。
即便他考核结果再出色,个人能力再突出,他们也只会在背后说他是关系户。
不过陆清知早就习惯了孤独,根本没什么感觉,也伤害不到他。
站得高了,遇见的人就都好起来了。
起码到了现在,他看到的都是笑脸,听到的都是奉承。
“所以小阮,要想克服弱点,自己必须先强大。”
好一会儿没听见回应。
陆清知侧脸看过去,阮双柠靠着抱枕,双眼阖闭,呼吸声渐渐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