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比周旭尧后下车,刚下车就骂了声,“这天气真他娘的要命,冷死个人。”
说着,杨东裹紧衣领,抱着胳臂,蜷缩着肩膀走向周旭尧:“周先生,时野的车在这,他人也应该就在附近,你是先逛逛还是在车里等他?”
这天儿逛什么逛啊。
风不要命,雾也不长眼。
除了能看清大石头上刻的“鄂陵湖观景台”几个字,还有附近呼哧呼哧飘动的、五颜六色的风马旗,其他全笼罩在雾里了。
杨东来过几回,头一两回觉得新鲜,看久了就腻了。
可雇主还在外面折腾,他也不好意思进车里睡大觉。
“往前再走三十公里左右就能看到黄河源源头的牛头碑,碑在措哇尕则山山顶,那碑有五米高,上面用汉文和藏文分别写了“黄河源头”几个字。周先生要是时间来得及,可以上去转一圈。”
周旭尧站着不动,任凭风如何吹,他也如山一样岿然不动。
杨东见周旭尧不说话,自觉打扰了人,默默揣兜蹲在一旁抽烟。
烟抽到一半,三个人说这话朝观景台走过来。
杨东咬着烟头,眯着眼缝瞅向迷雾里走来的三个人。
前两个一男一女是陌生面孔。他不认识,视线往后移,移到那个穿红色冲锋衣、戴黑线冒的男人,杨东立马激动地站起身冲那人大声打招呼:“时野!看这!”
时野跟着客人百无聊赖地四处转,听见杨东叫他,时野下意识转过脸看向杨东的方向,见是杨东,时野皱了皱眉,没理杨东。
杨东以为时野没听见,起身快步朝他走近,边走边撑着嗓子喊:“时野,我客人想找你进趟塔拉山,你走不走?”
周旭尧早在杨东喊第一声就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时野。
跟他想的差不多,是个有个性的人。
杨东刚问完,时野便一口回绝:“别问了,老子不跑塔拉山。”
两个客人见杨东跟时野有事要说,主动避开,跑回车里取暖。
杨东有些怵时野,不太敢惹他,抓了把帽子,杨东弯腰陪笑:“万事好商量,何必这么急着拒绝。你先跟周先生见一面?你俩聊聊看,要真不想去,我也不逼你。”
时野在外面有一会了,风吹得他鼻子通红,整个人哪儿都不爽,也没好脸给杨东:“不去。”
杨东叹了口气,试图跟时野讲道理:“我说你这人骨头怎么这么硬——”
周旭尧在不远处听了几句,见杨东嘴皮磨破都没见时野松口,周旭尧出声叫住杨东:“杨师傅,您先回车里,我跟时先生聊两句。”
杨东回头冲周旭尧歉意地笑了笑,缩着脖子一步三回头地往福特车走。
等杨东离开,周旭尧上前几步,离杨东差不多两米远停下来。
时野人如其名,浑身透着股野劲,脖子上挂穿铜钱项链,一双眼睛尖锐锋利,跟草原上饿了几顿的野狼似的,眼神又狠又凶。
两者相较,周旭尧的气质反而比较从容。
周旭尧打量时野的瞬间,时野也在审视周旭尧,视线对上那秒,时野咬着腮帮,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我说过,我不进塔拉山。”
“我知道。”周旭尧掏出兜里的防风打火机,手指摩挲着机壳的纹路,淡淡开腔。
时野冷哼一声,语气冷如冰雪:“知道你还来?”
周旭尧垂低眼睑,面不改色看着覆满冰霜的地面,缓缓出声:“我认识一个女人,她叫李瑾南,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半个月前,她只身进塔拉山拍东西,中途遭遇雪崩,如今生死未卜。我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上个月底,得知消息那刻我还在怀疑是不是诈骗电话。”
“三月二十四我从北城赶到塔西,又从塔西赶到黄河源,路上遇到不少出乎我意料的事儿,怎么说,我到现在都觉得是在做梦。”
“她给我留了个笔记本,里面全是她写给我的信,我看了几篇,她信里只字不提她遇到的那些辛酸,每篇结尾都是祝我平安,祝我快乐。”
“说实话,我这人生性冷漠,不太爱管闲事儿,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人奔波。这趟进山,我也不确定找到的是人还是尸体。可无论如何,我都得带她回家,”
说到这,周旭尧掀眼看看沉默不语的时野,说出自己的要求:“这趟生意你做不做,我都尊重。你做,我尽最大努力满足你的要求,你不做,我再找人。”
“谈生意讲的是缘分,这趟行程是有点难,我也不亏待你。你要是走,我出50w报酬。”
“您考虑考虑?”
时野咧嘴笑了下,比出五根手指:“真给五十万?”
周旭尧漆黑的眼落在时野松动的嘴角,轻笑:“说话算话。”
时野舔了舔嘴皮,边走边跟周旭尧挥手:“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