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漾抿了抿唇,“那你要去安排什么?”
章年干笑一声,其实当年母亲和父亲离婚时,他也差不多懂事,姨妈一家来北京找到母亲这事儿,他也知道。只不过他作为小辈,实在是不好跟长辈计较,何况,他爸一直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于姨妈家多有照顾。算起来,这也是他爸的意思。
“以前大姨一家来北京,都是住在我们家里。”章年说。
家里虽然是两层楼的红砖小洋房,但也是部队按照章师长的职位和家庭分配,一共也就四个房间,三间卧室,还有一间便是章师长的书房。
从前每次大姨来家里时,都是章年让出了自己的房间。虽说姨妈说反正章漾也不在国内,可以将她的房间改成客房,但这一点,不论是章师长还是章年,都坚决不同意,章漾的房间,在她回来之前,谁都不能乱进。
“放心,姐,你房间这些年来,除了我和爸打扫的时候,没人能进来。”章年以为她是在担心这问题,主动解释了一番。
章漾听见这话,神情没多少起伏,她关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这个。“所以在她们找到工作,落实了住房之前,都要住在我们家里?”
章漾没什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家里招待客人吃一顿饭,她是能接受的,但是家里住进旁人,她很不喜欢。
在章漾认知里,家这个地方是很具有私密性,除了最亲近的家人之外,就不应该分享给别人。显然当初诋毁过自己母亲的大姨,就是别人。
“你如
果不喜欢家里来人的话,你跟爸说,爸肯定会先考虑你。”章年笃定道。
章漾托着腮,“你知道大姨她们一家过来,想在首都做什么吗?”
“不知道,没问。”章年说,他一向不太关心姨妈家的事。
章年都不知道,章漾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她将大豆蜡放在器皿中融化,然后熟练地将蜡芯固定在新买的各式各样的玻璃杯里,等到温度合适,将融化的蜡油倒在杯子里,在不同的杯子里滴入自己喜欢的精油味道,最简单的手工香薰蜡烛就做好了。
章漾做这些时,章年就在一旁看着。大院里几乎没有人做这玩意儿,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干嘛用的?”章年问。
章漾:“香薰蜡烛。”
章年沉默,这玩意儿有用吗?这都什么年代?家里早就有了电灯。
他不明白,只能干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反正是他姐做的,那就是有用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章年问。
章漾指了指旁边的塑料购物袋,“里面我买的有纸盒,你拿出来拼好。”
她跑了好些地方,才找到卖礼品盒的地方。今天买这么多香薰蜡烛的材料,也不完全是自己需要,她既然要在国内定居,又住在大院,左邻右舍都是部队的人,她应该是要正式上门拜访,顺便送点小礼物。
章年依言照做,这年头的包装盒没那么花里胡哨,好多都是普通的牛皮纸,不过在章漾看来,刚刚合适。
等到蜡烛冷却后,章漾就将做好的香薰蜡烛放进盒子里,等着明天送去邻居家。
一点小礼物,重在心意。尤其是在遍地都是熟人的大院里,章漾遵循这里的法则。
果然,第二天她让章年陪着自己去给每家每户送礼物,回家时手中已经拎着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回礼,她知道自己算是初步正式踏进了大院中。
周一,是章漾上班的第一天。章年和章师长都在家里,吃早饭时,章师长还有些不放心,看着自家女儿,忍不住道:“不然爸爸送你去吧?”
章漾失笑,“不用这么大阵仗吧?”她上学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到,如今不过就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还需要家长随行吗?
“万一找不到路呢?”章师长担忧说。
章漾:“……爸,我可能不是路痴。”她方向感好着呢。
章年也有点担忧,“但这路你还不熟悉,不然还是让我送你吧。”
章漾:“……”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宝宝,但家里人似乎觉得她是。
拒绝了家里人的好意后,章漾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出门。
今天第一天去报社,她换了一身看起来比较显成熟的黑色旗袍,用了珍珠压襟,刚开车到门口,就撞见了季行止开着一辆吉普。
两人在大院门口相遇,季行止也看见了她,主动退了一盘,将出口让给章漾,示意她先离开。
章漾带着丝绒手套,一手掌控着方向盘,一手伸出车窗给后面的季行止比划了一下,随后门卫抬杆,她的车就消失在大院门口。
到了报社,章漾直接开到院子里。
周伟就跟在章漾的汽车后进来,他骑着两轮自行车,有些好奇地看着停在院中的小汽车。
随后,车门被打开,一条纤细的长腿从驾驶室里迈出,脚背因为高跟鞋的缘故,绷得直直的,露出了一节性感的脚踝骨。
周伟看了一眼,立马收回了目光。
章漾从车里走出来,看见一旁穿着有些宽大的西装的周伟,她估计应该是自己未来的某位同事,点头示意。
周伟被章漾那张有些明艳逼人的脸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这才正了正神
色,朝章漾开口道:“这位同志是来我们报社办事儿吗?”
章漾一愣,她一下也不清楚上周主编和宁修思到底有没有给办公室的人提过自己这周周一来报到的事儿。
“你好,我是章漾。”章漾说,“主编让我今天来报社上班。”
周伟在听见章漾的名字时,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但听见后半句话时,他脸上难掩惊讶,“啊,你就是新同事?”
周伟说不清楚这瞬间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上周在办公室,张德明已经宣布了下周他们将迎来一位新同事,就是那封被他从宁修思手中抢过来的信件的主人。周伟事后也看过了章漾那篇新闻稿,他挑不出任何错。而那篇新闻稿,在第二天就被刊登上了他们晚报。等到第三天时,报社在这段销量持续下跌、读者来信持续锐减的情况下,猛然多了不少读者来信,信件的内容,几乎都围绕着章漾写的那篇新闻稿。
若是说先前周伟对张德明这么随意地招纳新员工感到不满,但后续市区内的读者来信,以及后面接连着几天的讨论热度,彻底让他没了脾气。
能被众人夸赞,被读者牢记的新闻稿,谁能昧着良心说不好?
在周伟心里,章漾应该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做文字工作十多年的老同志。
可眼下,他看着面前这位身材姣好,还有着极为年轻的脸蛋的漂亮少女,一时间愣住了。
章漾正点着头,这时候在她身后传来了宁修思的声音。
“章漾!”宁修思刚进报社大门,就看见了在院中跟周伟面对面站着的年轻女子。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宁修思也很肯定那人就是章漾。在北京城里,他就没有见过第二个像是章漾这般喜欢穿旗袍的年轻姑娘。
果然,那道纤细的黑色背影转身,露出来一张雪白的小脸,后者抬手就冲着他打招呼。
宁修思三两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周伟又看了看章漾,“你们认识了吧?”
周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讷讷地,没能接受在自己心里的新同事从四五十岁的大姐变成了二十出头的水嫩小姑娘,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了很多。
“这是周伟,也是报社的同事。”宁修思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章漾进了办公室。
章漾的办公桌就在宁修思隔壁,报社前不久走了两人,正好腾出位置。
办公桌上放着一块大大的厚玻璃,下面还有没有及时清理走的各种卡片和日历。
章漾坐下来后,先花了一番时间把办公桌收拾整理出来。
周一有早会,等到了八点半,报社里的人都到齐了,章漾也在宁修思的介绍下,跟所有的同事混了个脸熟。
这周的早会提出需要注意的问题,在章漾看来,跟自己有关的也就两个。
一个是关于主编的竞争,一个是她如何在两周时间里,将首都晚报的B版质量提升上去。前者现在还不太需要考虑,章漾提出疑问:“AB版本是捆绑销售,我如何知道晚报的销量提升上去是因为A版还是B版?”
张德铭乐呵呵道:“我们对每周读者来信都做了总结。”
章漾顿时明白过来,这也算是一种市场调研。通过读者来信,他们书写的内容,也是能看出来报纸的AB版究竟是哪一版讨论度最高。
“不过最近读者来信,内容在外面的黑板上,差不多只有极少数一部分,是有关B版的讨论。”宁修思告诉章漾。
等到会议结束后,章漾就去院子里的黑板看了读者来信提及的栏目。果然跟宁修思说得差不多,多数读者提到的都是关于A版的重大全国性新闻,而上一周,提到最多的,竟然是自己写的那篇新闻稿。
宁修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章漾身边,他指着B版的几个栏目说:“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