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媛说不出话来,却又因为此刻章漾关切的双眼心里苦不堪言。
最终,在章漾的视线下,她颤抖着自己的手,将包里的一面红色塑料的、后面还印着一个不知名的上海女人照片的小镜子,递给了章漾。
“组长,这里。”
柳媛羞红了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处。
章漾一头雾水,她一面接过镜子,一面看了去。
她脖子修长,夏天旗袍的小立领也只能遮住一点点脖颈的部分,所以当她做出伸长脖子这个动作时,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也自然而然都露了出来。
下一刻,章漾眼中的神色就变了。
她皮肤很白,平日里稍微磕碰一下就会留下痕迹,更别说被人用力吮吸后的地方,简直就是青紫交加,看起来怪吓人的。
那一面小小的镜子里,将章漾脖子上的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吻痕,照得妍媸毕露。
章漾几乎立马回想到了昨日,她在主动抱住了季行止时,站在对方的脚背上,献吻。
而后,季行止像是再也没了顾忌,一手狠命掐着她的腰,一手则是放在了她的脑后。
当时她就只是穿着睡裙,季行止只需要低头,就能像是一只猛兽一般,叼住嘴边的猎物。
滚烫的唇印在了脆弱的脖颈上。
粗重而又激烈,凶狠中似乎还带着缠绵的温柔。
只是那一抹温柔实在是太少,更多的还是被她的眼神激发的兽性。
章漾这时候飞快地从抽屉里找出一条丝巾,这是她来报社时,就放在抽屉里应急时用的。她原本计划的是当出门太匆忙,脖子上忘了配饰时,用丝巾应急。没想到,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丝巾被派上了用场。
还真是,预料之外的用途。
坐在她对面的柳媛,这时候也没有再像是才进门时那样对自己面前的胡辣汤投入百分百注意力。她忍不住偷偷看着自家组长,耳朵都开始发红。
没办法,就冲着她家组长无意间露出来的那抹吻痕,实在是很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这战况得是有多激烈?
柳媛忍着发烫的耳根,她不想再多想,但脑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她赶紧低头,不敢再看章漾,只埋头对早餐做奋斗。
清晨陆陆续续的,办公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宁修思进来时,跟大家随口打了一声招呼,目光扫到章漾身上时,不由一顿。他一边走向自己的位置,一边解开袖扣,将袖扣挽了起来,好奇开口:“章漾,你不热吗?夏天你还弄个丝巾?”
章漾:“……”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小姑娘,听见宁修思这话,不满道:“宁老师,您这就不懂潮流了吧?现在丝巾又不是只用来保暖,我看章老师这丝巾就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旗袍竟然也能搭配丝巾呢!而且,上面这朵山茶花也很好看诶!”女同事怼完宁修思后,又立马转头看着章漾,凑上来一张讨喜的脸蛋,“章老师丝巾上的这朵花怎么弄的?回头也教教我吧!”
章漾笑着点头,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点旁人很难觉察出来的僵硬。
回头的话,也肯定不能是今天。这丝巾要是一解开,她还在不在办公室做人?
而此刻,作为办公室里唯一知道真相的柳媛,恨不得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面前的搪瓷碗里,忍笑忍得很辛苦。
宁修思摇了摇头,他是不懂时尚潮流了,他就只知道夏天脖子上再缠着一块布肯定会很热。
“哦,对了。”章漾抬头看着宁修思和周伟,主动道:“如果今天有
二轮的面试,宁修思你和周伟有时间的话,就帮忙看看,觉得合适就留在我们报社。”
章漾这话一出,顿时让被点名的两人都愣住了。
从前像是这种活儿,都是主编拍板决定,但现在章漾这话,显然是要将决定权交给他们手中。
“这不太好吧?”周伟最快开口说,他从前的确是很想要坐上主编的位置,那种能“掌握别人的生死大权”的感觉,对于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都很不错。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但现在他对章漾服气,从来没有想过要“谋权篡位”。
宁修思也跟着点点头,觉得不太好。
“我今天还要去跟昨天的新闻,没什么时间在报社。你们都是报社有经验的人,两人在一起,综合一下意见,不会有问题。”章漾这话,给足了两人信任。
她是真相信宁修思和周伟,一个是对新闻有超强敏锐的人,一个是从地方上扎扎实实工作了十来年,经验足够丰富的人,随便挑出去一个,都能独挑大梁,何况“双管齐下”?章漾就不信他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宁修思和周伟对视一眼,两人平日里的关系也就一般,但现在听着章漾这话,不约而同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肩头的担子。
“好。”
听了章漾的解释,最终两人点头。
周伟倒是主动多问了一句章漾关于昨天跟的新闻,“很复杂吗?”
章漾点点头,“说不定报道后,这新闻最后要落在你们头上。”
她将自己昨日的新闻稿递给周伟,“你看看。”
周伟一目十行地扫完,脸色变得微微沉重。
章漾上午将昨天的新闻稿再审查了一遍后,这才跟着小羊出门。
他们要实时跟进“雷子案”的最新进度,几乎一整天都在外面。章漾庆幸自己今天没有为了好看穿高跟鞋,她今天不可能一直只守着老太太,最近北京城里显然发生的不止一起“假药事件”,她还联系到别的受害者,主动上门采访。
意外的是,昨天大东门那家“康福药店”老板竟然意外地接受了采访。
坐在警察局里,章漾看着对面药店老板神色萎靡的样子,虽然对方状态不好,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儒雅的中年人。
“我真不知道那是假药,这货源我都是拿了很多年,从前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糟心的事。”药店老板觉得自己很无辜,昨天他对老太太避而不见,就是因为觉得这是对方在故意无理取闹,“你们但凡把我开药的方子拿去医院,问任何一个医生,我都敢保证我开的方子没问题。”他也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不是他的方子有问题,而是那批药出了问题。
今天早上警察逮捕他时,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销售假药,这罪名他可承受不来。
章漾从警察局出来,这一天又过完了。
她跟小羊分开后,直接去了医院。
昨日她跟季行止约好,今天下班后,一起去医院看看老太太。
章漾到医院时,季行止已经在门口等她。
男人身上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手里拎着些营养品。
章漾见到人,奔波了一整天,疲倦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笑意。尤其当她低头看见季行止手中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水果和营养品时,她眼中的神色不由变得更加柔和了许多。
在从前,章漾从来都是自己把生活安排得面面俱到的人。她dú • lì惯了,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但似乎自从遇见季行止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样。下班她不用做饭,家里就有热腾腾的她喜欢的饭菜,她心里想到的事,季行止总能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先按照她的心意完成,
不论是如今她们四合院里的花藤架,还是现在站在医院门口季行止手中提着的看望病人的营养品,章漾一时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跟季行止的默契。
季行止在这时候也看见了章漾,他大步走过去,然后手中已经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递到章漾跟前,“累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章漾笑着接过,她伸手主动挽住了季行止的胳膊。
看望老人很顺利,老太太今天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只不过丧子之痛,一时半会儿也是缓不过来的。
从医院离开后,章漾坐上副驾驶位上,感慨道:“今天警方已经根据药店老板提供的线索,抓住了城里的供应商,但这事我感觉还没完。”
这也就意味着,她最近都会很忙。
季行止开口安慰道:“总会水落石出,不要太担心。”
章漾在座位上转过身,面对着季行止,她试探道:“我可能会出差。”
这是她的猜想。
如果事情最后真变得像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么这假药的源头,不在首都城里,她要去一趟南方。
原本章漾想着,这大新闻最后让宁修思或者周伟去跑,但这两人都不约而同拒绝,说他们手里的社会新闻已经够多了,既然从头就是她负责的新闻,那就该她一直跟进。
章漾其实内心也不是很想暂停,她昨日跟雷老太太约好了,会尽力帮助对方。就这么半途丢下,实在是不符合她的作风。
季行止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紧,他微微皱眉,“有危险吗?”
这实在不是季行止杞人忧天,而是章漾有前车之鉴。
当初他第一次遇见章漾时,后者不就是为了救人,结果自己身陷险境吗?
那时候他跟身边的人还没什么关系,自然不好评价章漾的做法。但现在,季行止看着章漾,身份不同,他的态度自然也跟着变得不同。
章漾眼睛里带着几分心虚,“应该没有……吧?”
季行止:“……”
不过如果真去了目的地,为了找到证据,干她们这一行的,说不定会卧底进去,装作采购商什么的。但这在章漾看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至于有危险。
“嗯,没有。”章漾就这么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再看着季行止点头加强自己的观点。
季行止:“暂且相信你。”
章漾顿时不满,什么叫做暂且相信?
“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她瞪着季行止问。
“嗯。”季行止无视了章漾“威胁”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靠谱的人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知道吧?”
章漾:“哦……”她嘟囔了两句,“我又不是想去危险里,那不是有的时候就有意外情况嘛。”她小的时候学过跳舞,但是那时候可不怎么时兴让女孩子学武术。“那,你教我点防身术?”章漾忽然想到这里,那双翦瞳里顿时变得熠熠生辉,她期待地看着季行止,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像是眼巴巴看着别人手中松果的松鼠。
季行止偏头时,正好见到的就是章漾睁圆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
他心里一笑,但面上看起来仍旧严肃正经。
“学防身术也很累,不比一般的锻炼轻松。”季行止说。
其实他在听见章漾主动要学防身术时,心里还挺高兴的。但他就担心章漾觉得累,半途而废,干脆在开始之前,就先把话说明白。
“你行吗?”季行止怀疑一般看了章漾一眼,开口问。
章漾:“……”
不得不说,季行止现在这眼神有刺激到她,“怎么我就不行了?”
季行止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我怕你吃不了苦。”
最简单的激将法,章漾现在也不是没有看出来,但偏偏她又吃这一套,被季行止说得心里有些不服气,“不可能,只要你教我,我就不会主动叫停。”
她在说这话时,微微昂着自己的下巴,那模样看起来神气又莫名傲娇。
季行止眼中的笑意在这时候有些抵挡不住,霎时间倾泻而出。
小孔雀急了,急得快炸毛,怪可爱的。
如果不是现在他还在开车,他有点想要亲她。
季行止很快收起自己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想法,勾着唇角,“好。”
等回了四合院,章漾又第一时间进了浴室。
季行止在门外看着她的身影,有些无奈。他就不明白了,等会儿学防身术,章漾肯定是要出一身汗的,现在这时候洗澡做什么?那不是白搭功夫吗?
月悬夜空时,周围变得安静下来,季行止也从厨房刷了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