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你喝过酒还会记得今晚说的话么。"
“阿黎,好晚了,要不要回家。”
“阿黎……”
忽远忽近的熟悉男声模糊不清,时而是少年意气风发的高声呼唤,时而又变为男人哑沉蛊惑的低音,反复环绕在耳边脑海,分不清虚实真假。
黎冬觉得胸口像是压着巨石,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侧身艰难睁眼,入目就是沈初蔓大咧咧地双手抱住她,脑袋紧靠在胸/1/前,在六点半的清晨熟睡着。
黎冬身体小心翼翼地后退,挣脱怀抱后从床边起身,余光率先落在软椅靠背上的外套。
不论是色调款式或长度大小,这件莫名出现在家里的外套主人,都不可能是她。
昨晚零碎的记忆在睡意褪去后,缓慢回笼归位。
洗漱时,黎冬将冷水扑在脸上,试图将记忆碎片整合,最终也只回忆起祁夏璟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阳台上的两人直到最后都靠着水泥围栏,不自知拉近的距离让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往后的画面退回十八岁那年,梦境里祁夏璟挂在嘴边的称呼反复在脑海响起,让黎冬不敢再细想。
“冬冬,你桌子上有件外套诶——”
卧室传来沈初蔓的呼唤声,女人倚着门框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得嘞,我就不该多问。”
早晨惯例喂罐头吃饭,沈初蔓得知绝顶聪明的金毛居然是祁夏璟养的,不可置信道∶“姓祁的居然还会养狗”
"他不是五岁那年差点被徐榄家的二哈咬屁/2/3/股、从此见到狗都要绕开走吗?"
浑身起床气的祁夏璟懒得分神搭理人,双手抱胸一言不发,闻言也只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罐头吃饭,薄唇轻抿眼神冷淡,人比十一月吹过的寒风还要冷。
沈初蔓时差还没倒过来,昨晚喝了酒,在门口站了会又冷又困,抱抱黎冬后转身卧房接着睡觉。
罐头吃完饭后,照例在黎冬脚边撒欢,由于昨晚没见到,思念成疾的金毛今早越发热情。
黎冬被扑的无法只能蹲下身去抱金毛,深灰色毛衣瞬间沾满狗毛。
她心思完全游离,全在头顶上方如有实质的注视目光,类似紧张的情绪,让她甚至感受到一丝的隐隐腹痛。
沈初蔓离开后,这道视线就精准落在她身上,无论怎么移动都紧跟随,如影随形。
关于酒醉之后,她该怎么问。
是该直接问昨晚发生什么,还是问她都做了说了什么——
"黎医生或许还记得,"依旧率先打破沉默的男人嗓音沙哑,带着刚醒不久的鼻音和睡意,不紧不慢地问她,
“我昨晚没要回来的外套吗。”
不给黎冬任何的逃避机会,祁夏璟迈着长腿停在她身边,身上单穿了件宽松的黑色薄T,在寒凉清晨中随风鼓动,光看着都感觉到冷。
黎冬尽力不去在意两人急剧缩短的距离,错开眼,镇定回答∶“我洗完后还给你。”
祁夏璟大手无情挡住金毛扑凑上来的嘴巴,垂眸盯着黎冬无处安放的眼神。
半晌他俯身,唇边露出点狡黠笑意,哑声问∶“你在紧张什么。”
四目相对,黎冬卡壳的大脑龟速运行,就听男人慢条斯理地继续笑道∶“关于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有意停顿,祁夏璟的灼目光让她无处可逃∶“实在好奇的话,可以问我。”
“我都记得很清楚。”
午饭和沈初蔓约好在附近吃,于是上午的手术结束后,黎冬让小于不要再跟拍。
她简单解释道“有些私人事情。”
"得嘞,我正好去睡个午觉,"小于连着几天熬大夜,再年轻也扛不住,黑眼圈都赶上熊猫似的,依旧笑眯眯道,“不过姐你也要好好休息,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黎冬轻嗯一声“没事。”
等人走后,她看还有些时间,拿起桌上水杯,又弯腰从抽屉里拿出袋装红糖倒进马克杯,起身去茶水间接热水。
生理期意外提前,她起床就感觉到小腹隐隐绞痛,整个上午双手冰凉,想先喝点红糖热水缓缓,实在不行再吃止痛片。
不知是不是昨晚喝酒的缘故,这次生理期腹痛比以往要更来势汹汹,工作时还好,现在闲暇下来,几乎要倾注全身注意力来抵抗疼痛。
“班长”
熟悉的询问声打断思绪,黎冬转身对上茶水间门外两人目光,就见徐榄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
“我和老祁准备去看周时予,要不要一起”
祁夏璟桃花眼微垂,向下目光停留在黎冬手里的马克杯,从液体颜色和升腾的白雾热气中,不难看出是红糖水。
女人掌心和修长十指紧贴着滚热的杯壁,指尖似是畏寒的微微泛白。
黎冬皮肤本就冷白,稍显疲惫的脸色又少了几分血色,薄唇色浅,动作反应都比平时迟缓半秒。
祁夏璟眉间微微皱起。
“你们去吧,”像是故意躲避他眼神,黎冬始终目不斜视地望向徐榄,”我等下要和蔓蔓吃饭。”
徐榄点头也不勉强,离开前随口问道∶“我们四个好不容易聚齐,今晚吃烤肉也带上沈初蔓?”
黎冬闻言先是一愣,像是全然忘却约饭的事,慢半拍才答应∶“我问问她。”
说完她轻声和两人道别,端着马克杯从茶水间离开,全程和祁夏璟毫无眼神交流。
“这是突然怎么了”等人走后,徐榄懒懒散散地斜眼看向祁夏璟,“你和班长突然吵架因为沈初蔓突然回来”
从认识第一天起,沈初蔓和祁夏璟就互相看对方不爽,几乎是碰面就要拌嘴吵架。
祁夏璟不认为问题有回答必要,掀起眼皮看人∶“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她心思又不在我身上,”徐榄无所谓地笑笑,“自讨没趣干嘛,走了走了。”
住在黎冬家不是长久之计,在钞能力的作用下,沈初蔓只用了一上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行李搬到酒店,彻底整顿好后才来赴约。
两人选在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吃午饭。
"所以,"沈初蔓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沉吟片刻,试着总结黎冬刚给她讲的一长段,"你想让我帮忙找靠谱的儿童救助基金会、让盛穗得到经济救助吗”
盛穗的事不是黎冬不愿帮忙,而是小姑娘对她的善心已然感到负担,不肯再让黎冬垫钱。
听负责的护士说,祁家的基金会璟礼前天派人来接触小孩、甚至还联系上盛穗父亲,进程推进的飞快。
沈初蔓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其实……我觉得璟礼可以考虑一下。”
黎冬闻言微愣。
“姓祁的家里虽然没几个好人,”沈初蔓小心翼翼地看着黎冬,谨慎措辞,“但据我所知,这个基金会是在做实事的,而且也不是那个女的在管。”
"————所以我觉得,如果璟礼愿意帮忙,再加上姓祁的特意嘱咐过,对盛穗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黎冬垂眸,切牛排的动作停下,半晌抬头扯出点笑∶“嗯,我知道。”
她对璟礼的感情很复杂。
璟礼确实在他家最困难的高中三年给予资助,即使在她和祁夏璟的恋情东窗事发,也从未用资助的事威胁她。
但与此同时,正因为当年分手闹的极度难看、黎家还不得不因为周屿川读书继续申请资助,让黎冬实在不想和璟礼再有牵扯。
理智上再清楚不过,情感也会忍不住试图阻止。
“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沈初蔓知道黎冬有心结,“况且这是盛穗的人生,你其实没必要又当爹又当妈的。”
“不过我会帮你打听一下啦,如果有好的再说。”
"好,"黎冬也不再坚持,抬眸略带歉意地看向沈初蔓,轻声道,"瞒着你的事,对不起啊。"
沈初蔓就知道黎冬要说这事,放下手里刀叉,妆容精致的小脸表情严肃∶“怎么说呢,昨晚我是真的生气,好吧其实现在也有点。”
“但我很快想通了,是你谈恋爱,我有什么资格替你否决姓祁的啊。”
“蔓蔓———”
"我想你瞒着我这件事,本身已经很辛苦了,"沈初蔓双手撑着脸,美眸里是无奈的疼惜,“如果我非要逼你推开他,你的处境只会更难吧。”
“天下男人这么多,这个不行下个更乖,”明艳娇媚的女人笑吟吟地,抬起细胳膊拍拍黎冬头顶,无比霸气道,
“总之还是那句话,姐现在有钱了,不管怎样,养你一个还是可以的。”
烤肉店的生意比预想中还要火爆。
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又是时下很流行的日系风,徐榄昨天去问时,预定已经排到下周,一行人只能下班来老老实实排队。
店里采用的是每桌一个小隔间,私密性良好的同时又能容纳更多顾客;而哪怕是在外排队等候的顾客,也能享受到免费零食饮料、以及便携式充电宝的贴心服务。
”老祁说他刚下手术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四十五分钟后,徐榄放下手机,拿起发放的传唤器建议道∶“下一桌就是我们,先点菜吧,老祁人来了就能吃。”
沈初蔓忍不住好奇道“你们三个不都是医生么,怎么就他一个总加班加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