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手里捏了杯酒，嗤了一声，“你还真敢来。”
顾慕云反问：“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我为什么不敢来。”
顾盼仰头抿了口酒，脸颊泛着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讥诮道：“你叔叔婶婶知道他们乖巧的侄女也会来酒吧这种不正经的地方吗？”
顾慕云没接她这句话，跟服务生要了两杯温水，一杯推到她面前，“二姐，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喝那么多酒。”
顾盼不耐烦的把她推到面前的水杯挥落在地。
砰一声。
杯子摔成碎片，水流了一地。
酒吧里的服务生早已习惯客人的撒泼打诨，迅速过来清理。
顾慕云面不改色的坐在座位上，顾盼看她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冷笑道：“不生气吗？”
顾慕云抿着唇不说话。
顾盼：“顾慕云，你这样说什么都不还口，真没意思，不过你这样也好呀，受了委屈，什么都不说，别人自然能看到你的委屈，就会替你出头了，你这招，比还口了还有效，真是让人讨厌。”
顾慕云捏着水杯，沉默片刻，微抬下巴，“我这样，不是让人讨厌，只是让二姐你一个人讨厌。”
顾盼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是啊，只是我一个人觉得讨厌，所有人都喜欢你。”
她盯着顾慕云的脸，“我到底比你差哪儿了，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却怎么抓都抓不住呢。”
“二姐没有哪里比我差，也并没有所有人都喜欢我，最起码，二姐你就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我，所以我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东西，二姐总问自己到底比我差在哪儿，那我也想问问，二姐为什么觉得自己比我差？”
“我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明明和二姐同岁，却像是小了很多，时常走路都左脚碰右脚，稍有不慎便摔跟头，同龄人都怕碰到我，都不敢靠近我，我没什么朋友，可二姐你的朋友却很多，她们都喜欢和二姐一起玩，是二姐把玩具分给她们，跟她们说，如果不理我，你就不理她们了，她们才愿意带着我。”
“再长大一些，上了学，二姐每次都能考班级前三，而我次次都是倒数第一，甚至于留了两级，我还是倒数第一，你处处都比我优秀，我记得我上三年级的时候，二姐便是高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了，周一早上升国旗，二姐就站在红旗下演讲，我个子小，站在队伍的第一排，刚好就在你下面，我仰头看着你，觉得你浑身都是闪闪发光的，我的老师知道你是我姐，队伍解散后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跟你多学学，让我有不会的问题就问你，老师们提起你就夸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骄傲，我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姐姐，可是那时候，你已经不理我了。”
顾盼怔愣了几秒，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被人夸的时候了，顾慕云说的这些，都是小学时候的事，自从她上了初中后，她就再也没有被老师夸过，她是让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学生，经常喊家长。
“你说的这些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优秀？”顾盼冷哼一声，“优秀又有什么用啊，我爸妈他们不还是更疼你，学校开家长会，明明我们同一个学校，我妈永远去你的班级，给你开家长会，让家里的保姆去给我开家长会，你考倒数第一，我考第一，我妈宁愿去你的班级丢人，也不愿意去我的班级被老师表扬。”
“别人都嘲笑我，说我可能不是亲生的，说我应该是保姆的女儿，班级元旦晚会，老师邀请学生家长过去看，我和另外一个同学竞争女主角，我赢了，她嘲笑我，说你表演了又有什么用，你妈又不会来，演给保姆看吗？我跟她打赌，我说我妈一定会来，回去我跟我妈说了这件事，她答应了我，我满心欢喜，精心准备了节目，可是结果呢，你病了，她为了陪你去医院，招呼都没和我打一声，食言了，又是让保姆去的。”
“我回去质问她，为什么不可以让保姆陪你去看病，明明保姆也可以陪你看病的，她答应过我会去的，被我爸看见了，不问缘由，就骂我不懂事，说你生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关心妹妹，可我明明对你很好啊，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但只要有你在，他们的眼里就没有我了，我才是他们的女儿，但他们的心都在你身上。”
顾慕云道：“对不起，二姐，是我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让叔叔婶婶把精力都用在我身上，忽略了你，可我并不认同你说的，叔叔婶婶偏心我，二姐你看看你的手指，十根手指，有长短，中指最长，小手指最短，可如果小手指被划伤了，你是要在中指上贴创口贴，还是要在小手指上贴创口贴呢？”
顾盼：“废话，当然是小手指。”
“所以啊，二姐你是最长的中指，我是最短的小手指，只不过是我生病了，叔叔婶婶才会更关注我，我确实很幸运，遇到了那么好的叔叔婶婶，可正如二姐所说，你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怎么会爱我比二姐多呢，我爸妈去世的早，别人提起我，都要感慨一句，真可怜的小姑娘，更何况是叔叔婶婶，他们心里，二姐比我重要，只是对我，更加怜悯。”
“这么多年，二姐你故意欺负我，我从来都不还口，是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还口，我确实分走了叔叔婶婶对二姐的注意力，可我没有分走叔叔婶婶对你的爱。”
顾慕云低头，喝了口水，继续道：“二姐，你要讨厌我，就继续讨厌我吧，我不在乎，但请你，保重自己的身体。”
顾盼看着顾慕云真挚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皎皎，我对你那么坏，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我吗？”
顾慕云想了想，说：“二姐，我也怨的，我觉得你对我说话真的很过分，你欠我很多句对不起。”
顾盼突然道：“我对你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顾慕云愣了一下，“那你说呀。”
顾盼沉默很久，缓声道：“皎皎，对不起。”
顾慕云眸光微动，摇头，“二姐，我不想骗你，这些年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内心深处没法释然，你还是我二姐，但我对你，已经没有亲人的感觉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垂头看着怅然若失的顾盼，叹了口气，“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伤害你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心疼你，心疼你的，都是爱你的人，他们那么爱你，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们难过。”
说完这句话，顾慕云没再管顾盼，转身往外走，陆瑶凑过来，挽住她胳膊，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二姐还在那里坐着，你不管她了吗？”
顾慕云道：“我哪里管的了她，她应该等会就会走。”
“顾盼什么时候流产的，我看她今天和以前很不一样。”
顾慕云：“等我有空了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