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这个弟弟,就是胆子小,不敢生事端。但是本性不坏,小时候忠厚老实的很,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折松年的事情,他之前确实是写信来过的,但是自己不记得了。后来彻查云州,也是想要杀秦家才为之。
但这些就不用告诉其他人了。反正皇帝现在很高兴。他还想,云王其实算是比较省心的弟弟了,一直没给他惹事,好不容易被个好官求到面上去,也不敢帮,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帮着升了个官。
胆子实在是小。再看盛长翼,虽然一直在外面打仗,但这孩子是真想做将军,几次死里逃生,他也是知晓的。
云王写信来哭过,说他就这一个儿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就喜欢打仗,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他还不肯成婚,还没生个孩子出来呢,要是万一有个好歹,云王府就绝嗣了。
皇帝就觉得云王也挺倒霉催的。他明着说要世子进京贺寿,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大家也都知晓一二。
他老了,各世子该辖制的还是要辖制,不能太过于放任,至少要留藩王的一个儿子在京都,还是世子。
好嘛,其他的藩王送来一个世子,就算是倒霉死了,那还有其他的儿子可以继承。独独云王不行。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个孙子。
皇帝看盛长翼的眼神就更加慈和一些了。他摆摆手,让几个女人下去,道:“朕难得跟长翼这般静下来说说话,你们便去听曲子吧。”
长公主就带着傅妃,十四皇子,还有折夕岚去了另外一个院子里面坐着赏花。
冬日里赏的是梅花。前面一片林子种的都是红梅。折夕岚还是第一回看见红梅,多看了两眼。
长公主就笑着道:“你跟傅妃还真是一般模样,她当初进宫的时候便被其他宫妃嘲笑不识得红梅。”
折夕岚也不羞,只道:“云州无红梅。”
而后退后几步,朝着长公主和傅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两人也没有让开,她们虽然齐心杀秦馈不单独是为了折夕岚,但确实帮了她。帮了她,这孩子感恩,不受这份礼反而让她不安心。
于是受了礼,傅妃亲自扶着她起来。
“我当年离开家之时,朝烟还活着,结果刚到京都,阿娘写信来说朝烟和你阿娘去了。”
她叹息,“世事无常,你节哀吧。”
折夕岚眸里蕴出伤怀,“臣女知晓,多谢娘娘。”
傅妃就笑道:“你还是跟我生疏了,从前总跟在阿履身后叫我无妄阿姐的。”
而后叹气,“你跟阿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只是那孩子太没担当,不懂得年少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根本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他今年十六岁,可能还不知晓自己失去是什么,但等再过五年,性子定了,便能明白,你是他永不可及的月亮了。”
她突然含了一丝道不明的心绪在里面,道:“他从小就说,你是天上的月亮,他要跟着你走的。你在天上走,他在地上走。月亮走,他也走。”
“如今,物是人非。”
折夕岚闻言,却道:“谁也不是谁的月亮,谁也不是谁的影子,不用跟着谁走。我跟阿履,做不了夫妻,却可以朋友,前提是他正常些,别这般疯魔了。”
她头疼,像在云州一般跟傅无妄抱怨,“再这般把愚蠢和鲁莽当勇敢,他就真的要废了,无妄阿姐,还是您训训他吧。”
傅无妄就笑起来,“我训过了,也无用。他这般啊,也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事情才能立起来。算了,不管他了。”
她道:“你来京都,我没什么好送你的,便将这枚小玉佩给你,以后拿着它,即便是穷了也可以当掉,能换不少银子。”
折夕岚赶紧接过来,道:“多谢阿姐。”
傅无妄就站起来,跟长公主告别,“估摸着陛下也说完了,我们就先回宫了,公主,来日来宫时,便给我带点好消息吧。”
康定点头,“你放心,这回谁也翻不出手掌心。”
两人又打了个哑谜,折夕岚眉目未动,她大概能猜到是说秦家的事情,就算不是,她也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没用,还可能被灭口。
跟着两人出去,果然皇帝已经站起来了,看见傅妃笑道:“无妄,快来,走了。”
于是又送皇帝等人走,等马车渐行渐远之后,折夕岚才舒出一口气,她此时已经好奇极了,过去扶着长公主,“殿下,臣女不懂,为何要唤臣女来。”
康定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参与了一次,陛下性子多疑,但其实也不易疑人,你见他一次,让他瞧瞧神色,再坦然些,大方些,他心里就放心了,不再疑你,但要是不确定你不知情,他便一直疑你——这几十年来,秦家就是这般忽悠他的,做得好像光明磊落一般,他就信了,让多少人无辜受死。”
折夕岚半响没有说话。
而后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后才道:“就如此简单吗?”
这可是皇权争斗,就今日这般几个人说说话,陛下的疑虑就打消了?
康定长公主就道:“你以为我们是神么?我们也是人,陛下更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就能软肋,有容易高兴的,容易伤心的事情。再者,我跟傅妃在暗处,长翼在明处,所有的事情明着暗着掺半来,真真假假,只需要让他看见真的那部分就好了。”
这就是常年混迹在宫里和世家人的话。一直生长在边境小城里的折夕岚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
她只能先点点头,受教道:“是。”
她惭愧道,“我没做过这些事情,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计划,要有人帮衬,有勇有谋。她算不得笨,但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计划,也没参与过,所以觉得踩在云端里。
这一次还是糊里糊涂的陷了进去,所幸反应都是正确的。
盛长翼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闻言道:“你如今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试试下个套,让姑母帮你兜底,你也好解决烦忧。”
折夕岚惊讶看他,犹豫了一瞬,便也没瞒着,道:“我的烦心事,一是随游隼,这个世子爷帮我拦着,暂时不担心。二就是姨母。”
她把此事告诉了长公主,“姨母并不介怀此事,但我却介怀。我想帮姨母和离,可我又想,这也只是我想,我并不知道姨母想要什么样子的日子,也保证不了和离是更好的日子。”
长公主见她被此事难得沮丧极了,大笑道:“这又算得上什么事情呢?”
“你要让你姨母过得更好,便有两个办法。”
折夕岚真心求教,“什么办法?”
长公主教她,“第一,杀了你姨父和那个妾室,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般就没人烦她了。”
折夕岚惊讶,赶紧摆摆手,“可不行。”
长公主便又教她,“她的女儿,不是要嫁去平州么?你回去问问,是嫁去平州哪里,可有做官的念头。若是愿意做官,便来跟我说,我自有京官给他,至于他家,我也有法子让他们满意,不让他们来京。”
“到时候我再从京都的宅子里随意给你姨母一座,让你阿姐和姐夫都去那边伺候。这般一来,便是她们母女两个一块过一辈子,也不用见你阿爹和他的妾室了。”
“再者,我这里还缺个做活的人,你姨母要是有本事,我嫁妆铺子可交付她打理,别人我还信不过呢。”
“若是她想要五房的那些个庄子铺子,我也能帮她要来——总之,我给她的,可比南陵侯府给她的多。南陵侯府能给她的不过是些份例。你回去问问她,让她想想。”
折夕岚听得这甜言蜜语的话,却打了个寒颤。
直到出了门,盛长翼问她怎么了时,她的背还是凉的。
——她觉得,要是姨母听了长公主的话,可能更加坚定呆在南陵侯府。
盛长翼笑道:“你怎么知晓呢?”
折夕岚:“夫妻之间的契约,能保证姨母衣食无忧。但是长公主不可以。”
盛长翼却道:“你回去问问你姨母,先别急着否定。”
他也不敢扶她上马车了,只站在一侧,看着她进马车。
但许是她太过于思虑,上马车的时候没踩稳凳子,脚一滑,便要摔倒。
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要是稳不住才丢脸,这么多年马步白扎了。
可一回头,却见盛长翼来到了她的身后,刀已经被丢在一边,刀鞘横在她的背后,一双手并未碰着她,但是整个姿势,却是像要将她抱起来一般。
她转身面对面看他,他退后一步,但是刀鞘并未收起来,而是依旧横在那边,防止她再摔着,眼里尽然是柔意。
他含笑问了一句,“这般——算不得失礼吧?”
折夕岚点点头,“算不得。”
盛长翼就对她道:“那便快些回去吧——免得让你姨母和阿姐担心。哦,还有伯苍,我这里有些食谱,你要带回去给他么?”
折夕岚:“好啊。”
她静静的看着他,倒是让盛长翼有些看不透了。
直到她进了马车,康定长公主才走出来,嗤笑道:“这般明显,她肯定是怀疑了。”
盛长翼:“怀疑也无事。”
康定长公主好奇,“我听闻,她给不少人抛过手绢,你收到过么?”
盛长翼转身:“未曾。”
他顿了顿,“但是她抛出去那些手绢,是我给她的。”
他说完转身走了,独留长公主将这句话琢磨了下,而后不可思议,“难道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然后大笑出声,“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还得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