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昀却安抚她:“世子爷不是刚说了么,人这一辈子,哪里有必然要做的事情。我不是守着烟烟,我是觉得姻缘之事,除去她之外,也没什么必要了。”
不过说到这里,他倒是笑了笑,道:“再者说,你阿姐等着我呢。我们之前约定过,奈何桥边,谁先到,谁便先等一等。”
“我常梦见你阿姐等我,坐着一艘小船划在忘川河上四处张望,她在寻我。”
折夕岚再忍不住,放声大哭。呜咽声阵起,班明蕊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会好的,会好的。”
一说这个,难免伤心,周锦昀可不敢让她这般放肆的哭,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世子爷送了你一只老虎么?”
折夕岚也知晓今日是团圆的日子不能哭,她深吸一口气,“是,叫小花。”
她刚喊小花,便见一只幼崽虎可可爱爱的滚了出来。
班明蕊抱起它给周锦昀,“它很黏人,跟猫儿一般。”
周锦昀便想起折夕岚幼时总想要一只老虎作伴看家,道:“世子爷……对你很上心。”
折夕岚点点头,“是。”
班明蕊便免不了要为自己的阿兄也说几句话,“我阿兄也很上心的,他还给岚岚做了走马灯,经常给她买小东西玩。”
周锦昀便也笑着道:“是,你阿兄也很好。”
气氛一松,三人又开始缓缓的说起一些高兴的事情。
这边说说笑笑,另一边,折松年牵着伯苍的手正靠在墙上,眼泪纵横。
死去的妻女是这个家里的一根刺。每次一碰,便要痛彻心扉。
他也不敢哭出声,无声的呼吸几口,依旧喘不过气,又带着伯苍去亭子里平复了一会心情,这才坐到小辈三个的身边去,垂头静静的给他们剥瓜子。
伯苍剥瓜子的手艺便是跟着他学的,见阿爹剥,他也剥,剥完了,讨好的往阿姐手里一放,“阿姐吃。”
折夕岚就笑起来,“那我给你剥点,吃不吃?”
伯苍摇头。
班明蕊逗他:“不给我吃?”
伯苍连忙继续剥,“有的。”
周锦昀便道:“阿爹,我们明日去明觉寺给阿娘和烟烟上柱香吧。”
折松年点头:“你不说,我也要说的。”
干巴巴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干脆闭嘴。折夕岚却突然好奇问,“阿爹,你让世子爷带我来京都,有求过他让我参与秦家的事情之中么?”
折松年摇摇头,“没有。这般的事情,我不敢让你去做。一个不好,便要折进去。有我就够了。”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很多事情也可以告诉她了。他道:“我在青州接到世子爷的信,他说你参与了秦家之事,我后怕的很,还责怪世子爷不该让你牵扯进来。”
他此时依旧有些责备的道:“我与云王爷约定过,我帮他做事,他与我报仇,但不牵扯你跟伯苍,锦昀。”
说到这里,他有些恍惚,“好在,你们没事,云王爷也说话算话,咱们大仇得报。”
府州一家死了,秦家也死了,先帝死了。
都死了。
他笑了笑,眸子里面的光却黯下去,又闭嘴不言。周锦昀却趁机问,“阿爹,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时云王爷要送你青州。”
“你当时直接留在云州不就行了么?府州死了,你升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好生生的,跑到青州去做什么。
折夕岚闻言也看过去,她不解的问:“不是让阿爹去送情报的么?”
周锦昀:“青州四处都是云王的人,阿爹去不去,用处都不大。”
折夕岚:“可是阿爹明面上是云王的人,他送情报来京都说青州王反了,这般朝廷才会信任云王吧?”
后来盛长翼能领着朝廷的兵走,便也是得了皇帝信任的缘故。
周锦昀却比她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道:“此事,不用阿爹特意去做。换个法子也是一样的。”
折松年便沉默了一瞬,道:“青州重中之中,我去做督查,算是明子,暗子明子一块,才能万无一失。”
这倒也是的。但是周锦昀却还有些疑惑,不过也没继续问。阿爹一般不瞒他们什么,若是瞒着,便是不能说。
不能说,他就不问。他又看向岚岚,她已然被激起了好奇心,想起她跟世子爷的关系,想了想,又道:“是我想多了,云王爷这般安排是最万无一失的。”
折夕岚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猜疑不出什么,便也没多想。
等第二日,他们一块去明觉寺里上过香,一回来,便见南陵侯送了帖子来。
折松年倒是知晓班鸣岐和折夕岚的事情,于是对南陵侯府十分客气,但出乎折夕岚意外的是,他却没有立即同意两人的婚事,而是写了回帖,说新帝马上要登基,事情太多,可以暂时说好,但下定等事情,还是等新皇登基之后再说。
他还特意跟折夕岚解释,“我瞧你还没有想好,那便等一等。如今咱们家好了,你的婚事总不会差的。”
折夕岚觉得这般也挺好。
南陵侯也觉得也挺好,反正都在京都,不急。什么事情都没有新帝登基的事情重要。
他还很得意——都在走下坡路的人家里,只有他一个如今越走越好。就是死不悔改总想做山中隐士的儿子,如今也转变念头准备在明年开恩科后去考进士了。
他真想放鞭炮。
班鸣岐说后,他还有些不可置信,仔仔细细问过,但是儿子说的也有理有据。
他说:“王朝动荡,哪里容得下我们一家。我手无缚鸡之力,宵小围住家里,还是表妹带着人射杀他们才保护住一家。”
他羞愧难当,等到盛长翼带着护卫敲开萧家大门,表妹露出安心的神色时,他才知晓自己跟他的差距。
盛长翼比他还小两岁,已然能撑住一方天地,他却不能。
盛平太安的世道可能要隐士,但此时却不行,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打仗呢?
南州那边的仗还没打完呢。
他认真道:“阿爹,不论为了谁,我总要为所爱之人顶起一片风雨的。您不在,我便是她们的主心骨。”
南陵侯喜出望外,恨不得给菩萨跪着磕几个响头。当天晚上便跟大夫人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一次折腾没有白费。”
大夫人就笑着道:“他本有名声,即便不科举,也能举荐为官。只他心里有点清高气,定然要去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