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双坐在大厅里,眼睛看着前台,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杨平西给她炒的面。
阿莎正和刚到的大雷在前台聊天,一个说一个比划,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袁双知道阿莎是聋哑人的那刻很惊讶,因为她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后来才明白原来她会读唇,也难怪她总盯着别人的嘴看。
天光大亮,陆续有住客从楼上楼下来到大厅。袁双看到虎哥从楼上下来,熟稔地和阿莎打了个招呼,对她说了几句话,阿莎读完唇后就拿出手机打字回复。
袁双这下算是知道阿莎平时都是怎么和住客交流的了,靠打字。
袁双不歧视任何障碍者,也主张社会要给这个群体多设置一些工作岗位,但岗位是要避开他们身上的缺陷的。前台是旅店迎来送往的地方,要经常和住客打交道,如果不能说话,那沟通成本就会增加,工作效率也会大打折扣。
袁双不明白,杨平西怎么会把前台的工作分配给阿莎?
她心里觉得旅店的人员配置不妥当,但也没提出异议。如果说昨天她还有一腔的热情,想在这三个月内大展身手,好好体验一把开旅店的感觉,那么今天,在看到“耕云”的诸多问题之后,她的雄心壮志已经荡然无存。
袁双决定,这三个月,她要摆烂。
摆烂第一步:不问不说不管,当只鹌鹑。
“袁双。”杨平西走过来。
袁双回头看他。
“我送几个人去藜江,你有东西要带吗?”
袁双从北京出发时,做好了在云南待一段时间的准备,所以行李也很齐全,没缺什么东西,就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也没有想吃的?”
“什么吃的镇上没有?”
“肯德基麦当劳。”
“……”袁双工作的时候已经吃够了快餐,现在出门在外她可不想再吃了,遂再次摇头,“早吃腻了。”
杨平西一笑,揣上钥匙说:“我走了,有事你找大雷。”
袁双抬头,想问杨平西送人去藜江市收不收钱,嘴才一张,就想起自己要摆烂,要当鹌鹑,便又闭上嘴,随意地朝他挥了下手。
摆烂第二步:摸鱼混日子。
杨平西走后,袁双在大厅的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坐在“美人靠”上翻看。虽然她的眼睛是盯着书本的,但心思却不在书页上,只要门口有人出入,她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去。
从早上到现在,入住“耕云”的人寥寥无几,倒是退房的人挺多。袁双昨天在景区里问过工作人员,说一般上午九点过后就陆续会有从各地出发的旅游大巴到达古桥景区,按理说上午游客量不会少,可旅店的入住率却还是很低。
袁双在一旁干着急,抬眼见大雷和阿莎还有万婶都很是淡定,似乎对店里生意惨淡的情况见惯不怪了。她本来想拉大雷一起去山下了解下情况,顺便拉拉客,书刚合上,忽然记起自己要摆烂,要摸鱼,便又打开书,无心地看了起来。
摆烂第三步:享受。
以前工作忙的时候,袁双就想过上吃饱睡睡饱吃的悠哉日子,现在在“耕云”就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大雷他们各干各的,也不叫她干活,她就放平心态,纯当自己是来度假的。
上午,袁双无事可做,生生把一本游记看完了。中午万婶做了饭,大雷喊她吃饭,她放好书后走过去,看到桌上摆着的丰盛的菜肴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杨哥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有事耽搁了,现在在路上,让我们先吃。”大雷说。
“那中午就我们几个吃?”袁双问。
“还有两个拼餐的客人。”
“两个?”
袁双点了点人头,店里的人加上拼餐的俩人也就六七个人,这么点人做这么一大桌子菜,能吃得完吗?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这么多菜是不是有点铺张浪费,转念想到自己要摆烂,要享受,就把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一顿饭下来,袁双吃得无滋无味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憋得慌,没胃口。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疰夏,可藜东南的夏天根本不算热。
几个人,一大桌菜,自然吃不完。袁双看着那些剩菜,实在是忍不了了,把大雷拉到一边,问:“店里每顿饭都做这么多菜?”
大雷不明所以,挠了挠头说:“差不多吧。”
“拼餐的人数不是事先就定好的吗?按人头来做饭不行吗?”
“以前是这样的,但后来杨哥说每个人的饭量不一样,有的人吃得多,做少了怕客人吃不饱。而且有时候到了饭点还会有新的客人想拼餐,杨哥就让万婶多做一点,说做多了总比不够吃强。”
袁双深吸一口气,再问:“拼餐一个人收多少钱?”
“二十。”
“二十?”袁双拔高音调,语气里透着不可置信。
这样规格的一桌菜,有鱼有肉有汤,基本上都是硬菜,才收二十?这比饭馆便宜太多了,撇开人工费不说,就是食材费都不一定能回本。
袁双相信杨平西不会亏待万婶,那这钱就是他自个儿垫的,她想到自己的分成,顿时一阵肉疼。
杨平西这个败家爷们儿!
袁双做了个深呼吸,平缓了下情绪,问大雷:“你老实告诉我,杨平西是不是富二代?”
“啊?”
“他是不是不答应家族安排的联姻才跑出来开旅店的。”袁双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大雷,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他家里派来的眼线,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少爷,老爷已经气消了,你快回去继承家业吧’,对吧?”
大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话不成句地说:“姐……哈哈……你狗血电视剧看太多了。”
袁双皱眉,“所以杨平西家里不是开公司的?”
那他家里没矿还敢这么做生意?这不是亏得底儿掉吗?
大雷止了笑,说:“其实说起来,杨哥的爸爸以前算是个企业家。”
“以前?”
“嗯,他爸的公司去年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