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么讲究的吗!这么有文化的吗!
程芸芸说:“那你们等会儿可得再听听,今天上梁还唱呢。”
“行啊行啊!”母子俩点头如擂鼓。
“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响。
只见木匠在左瓦匠在右,他们从两侧爬上梯子,然后把中梁用绳子拉上来,再缓缓按在柱头上。
接着在中梁上挂着一把锤子,又将唐际秋准备好的竹篮接上来,竹篮里面装满了各色水果味儿的糖果,在门外成群结队等待着的孩子就等着这一刻。
只听木匠师傅唱道:
“黄道吉日喜门开,八大神仙送宝来;东家接到头支宝,买田置地用不了……东家接到三支宝,丰衣足食年年好。”
这时候孩子们有去抢吗?
没有的,谁要敢去抢回家是要挨打的。
程芸芸对看得入迷的乔茗茗说:“第一把撒的是东家,等会儿撒下来的咱们才能去抢。”
乔茗茗没回过神来,衡衡倒是忙点点头,然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也想去抢!
抢来的糖果就是更甜!
紧接着,唐际秋又递上去了另外一个竹篮,木匠师傅抓起一把糖果接着撒,嘴里念道:“手拿喜糖白如霜,东梁撒到西梁上……老者捡了添福寿,少者捡了添儿郎。”
轰——
门外和院子里的小孩都热热闹闹冲了进来,蹲在地上不停捡糖果。
衡衡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进了孩子堆中,在他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他那胖乎乎的手不停地把地上的糖果搂到自己怀里。
乔茗茗:“???”
她忍不住瞪眼。
不是啊,家里的水果糖你压根都不碰的!
这小孩偶像包袱大,爱美嘛,乔茗茗从跟他说吃糖吃多了会蛀牙后,他干脆就不吃了。再加上他挑食得很,从前只吃奶糖,所以家里的水果糖放着化了他都不愿意碰更不愿意吃。
如今倒是抢了起来。
程芸芸笑笑:“小孩都这样,喜欢好热闹或许比喜欢糖果要更多些。”
乔茗茗实在没眼看,但真别说,这么多孩子在院里屋里热热闹闹的捡糖果,这个新屋子仿佛一下子就充满生命力。
仿佛就,“活”了过来!
最后一个竹篮,里头的东西是留给木匠自己的。
他边往自己的袋子里塞,边念:“存仓存仓子孙满堂,六畜兴旺稻米满仓。”
特别有仪式感的上梁,随着木匠和瓦匠从梯子上下来就此结束。
周三叔整天耷拉着的脸在今日终于放晴,他笑得特别灿烂,本来抠门的厉害,如今却在门口招呼门外的人赶紧进来抢糖果。
唐际秋买了糖果,他也买了。
他和苹果妈甚至豪气一把,还做了许多小的米糕。
抠门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为着女儿的事儿总能无比大方。
不久后,又是一阵鞭炮。
这意思是告诉村里人上梁已经完毕,你这会儿来我已经没有糖果和米糕分给你啦!
这便是农村里的处世智慧。
*
回家后,乔茗茗和衡衡不停地给宁渝讲述着上梁的事儿。
母子两人眼睛瞪得老大了,表情也贼兴奋了,衡衡还说得手舞足蹈,最后趴在宁渝腿上激动道:“爸爸,咱们也盖房子吧,也盖小唐叔叔的那种房子好不好?”
呃……
夫妻俩顿时间语塞。
他们其实也想盖啊。
敷衍完惦记着盖房子的儿子,乔茗茗凑到宁渝的耳边,羞答答的说:“我有个事情想听取一下你的意见。”
宁渝:“……生三胎?”
乔茗茗顿时虎目一瞪:“讨厌,谁要跟你生三胎!”
宁渝心说真不是他多想,去年五月他还没出事的时候,他家茗茗的一个同事生的女儿满周岁了,于是抱到供销社来上班。
那小姑娘贼漂亮,乌黑的头发,还带着自然卷。眼睛大得跟葡萄似的,皮肤还白嫩,惹得茗茗那段时间总是拉着他的衣角,说特想要个妹妹。
当时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羞答答的,怯生生的,眼睛润得能出水。
乔茗茗翻个白眼,踢了鞋子把腿盘起来:“不可能有三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宁渝拿起水杯:“我也没说要三胎,话说回来,你是想跟我说什么?”YUShUGU.cOm
乔茗茗“啪”一下拍个大腿,昂首挺胸目光灼灼道:“我想写书!”
“噗——”
“噗——”
一个是嘴里喷水,一个是憋不住笑出声。
宁渝口中的水喷到地上,“咳咳咳咳”顿时间咳的撕心裂肺,脸蛋憋得通红。
而门外呢?
乔小弟正好进来,听到二姐的这一番豪情壮志的话,当场笑出声,笑得差点摔倒在门槛上。
“不是啊,二姐你要写书?”
乔小弟大惊,捂着肚子身子都笑软了,靠在门框边起都起不来。
乔茗茗拳头握紧。
猛地站起身,把宁渝推倒在床,又转身把门口的小弟踢翻在地。
“笑什么笑!”
“我写书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她梗着脖子,狠狠地看着两人。
两人赶紧闭紧嘴巴,可眼中的笑意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直点头。
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
宁渝想了想,他家茗茗好像刚工作那会儿,工作报告都是他帮忙给写的。
而乔小弟则在回忆,回忆他二姐语文考了全班倒数第三,然后被学校老师找上家门的那件事儿。
那会儿,他还小。
但二姐挨揍,他记忆犹新。
*
十月中旬。
收获的季节又来临,县里的学校在这段时间会放假,就是为了让学生回家去帮忙。
村里的也会,倒不至于还要把小孩儿拉来田里,而是老师需要下地。
可见秋收期间,想躲是躲不掉的。因为今年的活要多许多,所以人人都得比以往忙。
今日,乔茗茗自告奋勇,决定去田里体验体验这次秋收。
出门时,宁渝再次叮嘱:“你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千万要停下,不能硬撑。”
乔茗茗幽幽看他:“啥叫坚持不下,我在你心里是这点小事儿都坚持不下的人吗?”
宁渝叹声气:“好吧,那我换个说法。你千万别硬撑,坚持不了咱就休息休息。”
别为了和他们怄气而死撑。
乔茗茗:“……你要是不会说废话,就不要说废话。”
宁渝也不跟这个没下过田的人争辩了,心说迟早有你无法嘴硬喊累的时候。
他帮她掰正宽檐稻草帽,又仔细将白毛巾挂在她的脖子上。
细细检查一遍衣服袖子会不会太薄,因为太薄了很容易被扎。
他家茗茗还算仔细,知道穿长袖,还知道在衣服上套个袖套。
再看看手套带了没,乔茗茗从兜里掏出付劳保手套来:“带了,新的呢。”
最后看看裤子,嗯,有弹性不会紧绷。
检查完毕,宁渝拍了拍她肩膀,抿抿嘴唇把笑意压下去,轻咳两声道:“其实你想写书,不一定非得亲自体验秋收,这一部分我可以给你完整叙述我的感受,你要是愿意我甚至可以代笔。”
乔茗茗踢他一脚:“不相信我,还看不起我,闭嘴吧你,你和小弟都闭嘴!”
宁渝心笑,你这一周憋不出一段开头,如今纸上只有七个字,你让我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