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卫长河屋里,苏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嚎了也不骂了,眼神都直了。
卫长海吓了一大跳:“长河你……唉!”
这要是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仨闺女不就没娘了吗。
卫长河一抹脸上的血水泥污:“这娘儿们就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哩。”
孟氏和卫巧巧上前把苏氏扶起来,见她身上没什么伤处,淡淡地说道:“长海把老二打了一顿,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他婶子,你歇着吧。”
卫长海那边一拳打翻了卫长河:“一天天搁屋里头打自家婆娘,”他抱起妞妞气道:“丢人呐,叫咱家仨姑娘往后怎么说婆家呢?”
卫巧巧和卫贞贞听了他这句扑到苏氏怀里哇哇大哭,都伤心透了。
苏氏听卫长海提给闺女说婆家的事这才猛然想起,她回娘家的时候极轻率地答应了把卫巧巧嫁给他哥哥家的儿子苏大柱,当时应下来她就后悔了,这会儿听大伯子那意思,她家仨姑娘日后找婆家是要往高枝儿上攀的,绝不会瞧得上苏家,不行,这事她跟卫长河是万万张不了口的,苏氏心虚,慌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孟氏一看这架算是劝住了,她没有多留的兴致,交代卫巧巧两句话就赶紧走开了。
……
“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①——”卫景平不掺和卫长河两口子的事,坐在屋里翻看韩端送给他的《大学》一书,为了加深印象,他念一句,提笔在纸上写一句,在看看上下文能否看懂,看懂的话就揣摩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看不懂,便全当练字了。
不过他今日心不静,念几遍才记住这句话的上一句是“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②”,且不能说不求甚解,完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于是他放下笔,出来爬到了女墙上坐着,两腿自然垂下徐徐晃悠。
卫景平遥遥朝街肆上望去,一家家绯绿帘幕,挂着贴金红纱走马风灯的门脸前行人讨价还价说说笑笑,烟火气很盛,一派祥和之象。
因得知苏氏对原主的恶行而心中生出的大片寒意也被熨暖了些,他伸出手来看着,自言自语地在空气中跟原主念叨:“对不起了兄弟,我暂时为你做不了什么。”
要弄死苏氏吗?
借刀shā • rén外加一点儿高明的嫁祸于人做成奇案让人最终云里雾里找不到真相吗?卫景平摇头苦笑一下,他没这个本事。
即便嫉恶如仇如斯眼下也没有对策,这事真是个说起来有些荒谬的怪圈。
但也不是全然无解,据他这一年多看下来,总觉得以苏氏的性子说不定她早晚捅出大篓子来,到时候自会有老天收之。
他不妨先冷眼旁观着好了。
“不过我承诺你,兄弟,”卫景平语气郑重地呢喃:“我会尽我的力照顾好二老和哥哥们,你放心吧。”
……
屋里头,卫长海打了个好大的喷嚏,他瞧着孟氏问道:“孩儿他娘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啊?”
孟氏丢给他个白眼:“你老糊涂了心里没个成算,遇见事就拿英哥儿和川哥儿出气,胳膊肘往外拐欺负俺娘几个,不是个东西。”
卫长海挠着头,得,怎么又提起来他打孩子的事了,婆娘就是啰嗦。
……
卫景明从校场上回来时,西院的吵闹已经偃旗息鼓,他走到家门口看见卫景平骑在墙上吹风,一跃也跟着上来:“老四,怎么在这儿?”
“看不进去书,”卫景平眉眼疲倦:“写字又写不好就上来发会儿呆。”
卫景明见他不时掰着指头数日子,笑道:“等不及要去念书了?”
“是啊,”卫景平伸了个懒腰拉了拉身体:“要不大哥,明天我跟你去校场吧。”
今天卫长河两口子吵得他静不下心来,家里这乌烟瘴气的能少被熏一点儿是一点儿。
卫景明嘿嘿笑了两声:“明天不去校场,老四,明天一早啊咱先去看姚先生写字,之后哥哥带你和老二老三去玩好不好?”
他在校场的时候看见卫巧巧火急火燎地过来寻卫长海,就知道家里头又闹上了,这不习完把式赶紧回来,就看见幼弟百无聊赖地跨在墙上,蔫蔫的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遂决定明日带弟弟们出去玩个尽兴。
卫景平笑了:“大哥要带我们玩什么?”
“先不告诉你们。”卫景明难得地卖了个关子。
“大哥不说就不说吧,”卫景平道:“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卫景明还是嘿嘿一笑。
……
次日鸡鸣时分,旭日的红光透过窗棂拂在卫景平的眼皮上,他翻了个身,揭开被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