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一圈揪住卫景平的衣襟问:“哥像那种留恋青楼的薄幸文人吗?”他不就画了绿珠的美人图在书院炫耀了一把嘛,这都是前年的事了,他都忘记了竟还被温夫子揪出来鞭尸。
柳三变是为了风流,他当时不就是少年心性觉得好玩吗。
傅宁傅大冤种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他在温之雨那边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潘逍捧着书本听得津津有味,卫景平则道:“老傅啊,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去见温夫子了。”
他先前做文章,全拘泥在四书五经的范围之内,乍然拿到这新颖的题目,虽然有想法但下笔写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回事,拼拼凑凑的,熬了个很大的夜才做出一篇马马虎虎的文章来。
今日有种渡劫要失败的不祥预感。
果然,轮到卫景平的时候,温之雨点评道:“你这篇题目做得生硬,后比和束股部分有些草率急躁了。”
按照当朝八股文的做法,后比,也后二比,后二股,是最后一次呼应破题,再度阐释题旨的最重要的部位,这里要抓住题旨的实处,将前头行文之中漏掉的或者需要再着重说明一番的地方补全、讲透。
后比出笔要够庄重,要够实在,着落于实处于小处,不能再想中比那样笔调松灵,洋洋洒洒了。
结股就好理解多了,就是文章基本上写完了,再来一两句话揭醒全篇,总结一下全文的意思了。
一般是套路句式,用不着太费心,但不能写得太过直白了,要稍微婉转含蓄一些,这样才能使文章余味悠悠,给人以留恋回味之意。
就像极高端的菜一般饭馆在售卖到时候分量都不大,就是为了让你的味蕾在触及到顶峰时戛然而止,回味以致于不舍,怎么说呢,或许不一定准确,但差不多就是这个套路吧。
“是,”卫景平诚实回道:“学生拿到题目的时候乍看很有想法,但下笔后又不知从何处布置起来,易了几次稿,最后才勉强拼凑城一篇自以为能看的文章。”
“嗯,”温之雨说道:“前头倒不用再管了,你做的文章我对比了几篇,算上这篇,后比和束比都多少有轻率的毛病,下去多留心练一练吧。”
……
卫景平恭敬地领着新作业回去。
六天又在一天天的破题,作诗中过去,散了学,学生们出了白鹭书院呼朋引伴,扬起耷拉没精打采的眉眼,笑着闹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卫四,我想去墨铺捶墨了。”潘逍从他身后追上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毫不讲究地往墨铺跑去。
看样子,上回县试失利的阴影已经散了,潘儿又没心少肺地鲜活起来了。
“你是去看卫二姑娘的吧?”傅宁悠闲地走在后面,扎了潘逍一刀。
卫景平:“……”
卫二姑娘,那不是卫贞贞吗?
他二姐和潘逍……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不可能。
大概是去年年初来着,他听他娘说,卫贞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忽然发了巾帼英雄的气势,跟着卫长河习起了武,如今练得一杆花枪,威风凛凛武艺不低,反正打四五六个他是不在话下的。
卫贞贞能看得上潘逍?
卫景平在心里头道:多半,几乎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进去墨铺,没看见卫贞贞在里面,只有韩素衣在柜面里头打算盘记账,见了他们柔声说道:“放学了?”
三人齐声道:“大嫂子好。”说完去后院找着自己的老地盘,捶墨的捶墨,捣鼓墨模的捣鼓墨模,一看就是熟练工种了。
卫景平找着个机会问韩素衣:“我二姐”,他指了指里头卖力干活的潘逍:“和他熟吗?”
韩素衣一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咯咯笑道:“贞姐儿大概不中意读书人的。”
卫景平在心里同情了会儿潘逍,又和韩素衣说了些墨铺的日常,才要回屋看书,就听外头一口纯正的官话少年男音问道:“贵家的掌柜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