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作态的关切和亲昵,让黎枝枝差点吐出来,原来反感一个人到了极点,甚至隐约会有一种晕眩感,还有连呼吸都喘不过来的窒息。
黎夫人在和长公主殿下打招呼,笑容谄媚讨好,黎枝枝满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让她尽快带着长公主离开此地。
否则的话,长公主很快就会看清楚黎夫人那丑态毕露的嘴脸,她心里会如何作想?会像萧晏那般,认为她是刻意接近吗?处心积虑地利用萧如乐,借机攀附她?
黎枝枝简直不敢再细想下去,她顾不得失礼,强行打断黎夫人的话,对长公主道:“殿下,咱们走吧?”
黎夫人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像一张面具,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黎枝枝,生气地呵斥道:“我正在和长公主殿下说话,你这孩子懂不懂礼数?”
“无妨,”长公主温柔地揽住黎枝枝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很亲切和蔼地对她哄道:“我正好也想和黎夫人聊一聊,你若是觉得闷,就去找阿央玩?”
黎枝枝哪里还有心思玩?她现在恨不得立即把黎夫人撕碎了,再团吧团吧,一口咽下肚里去!叫她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黎夫人不知她这些念头,只想赶紧把黎枝枝打发了,喜不自胜地附和道:“是是是,你去找七公主殿下玩吧,我和长公主说说话。”
黎枝枝终究是没去,她实在不放心长公主和黎夫人单独相处,长公主倒也没再催促,旁边正好有一座小亭,一行几人在亭子里坐下来。
长公主坐在主位,黎夫人本想挨着她坐的,谁知她屁股还没挨上凳子,长公主便对黎枝枝笑道:“站着做什么?快坐。”
于是黎夫人只能往另一边坐,那个位置被树荫遮住了,这会儿还是初夏,天气不算暖和,山间风又很大,没一会儿就吹得她直哆嗦,脸都发青了,偏偏还只能强忍着。
黎枝枝在旁边听她们聊天,不得不说,黎夫人确实是懂得交际应酬,会说话,也会逗趣儿,除了态度有些谄媚,语气过于虚伪以外,其他的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一时之间,竟算得上相谈甚欢。
黎枝枝冷眼瞧着她那副喜形于色的模样,真个仿佛吃了蜜蜂屎儿,满心搔不着痒处,心里只觉得腻得慌,也就是长公主涵养好,愿意陪着她说那些无聊的废话。
话题说着说着,就到了黎枝枝身上,大多都是长公主发问,黎夫人自是绞尽脑汁地回答,答不出来,就现编,倒也像那么回事儿了。
而长公主从始至终,面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很温和,但是黎枝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望着黎夫人的眼神十分疏离,就好像隔着一层什么,这种疏离她曾经在萧晏和轻罗身上都见过。
那一瞬间,黎枝枝整颗心都往下沉了沉,被什么东西拉扯得隐约作痛。
而黎夫人毫无所觉,她大抵还认为长公主对她青眼相待,态度热切不已,几次三番,黎枝枝想打断她的话,但是在看到长公主时,又生生忍住了。
直到黎夫人认为火候差不多了,故意做出忧心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是愁人,我那女儿近些日子就要及笄了。”
长公主果然顺势问道:“及笄是好事啊,夫人因何发愁?”
黎夫人心中得意窃喜,面上却还是忧心忡忡,道:“不怕公主殿下笑话,我还未找到为她上簪的贵人,眼看下个月就要到日子了,事情还未办妥,真叫我寝食不安。”
长公主想了想,竟接口道:“这却好办,那几日本宫正好有空,若是夫人不嫌弃,由本宫来为令媛上簪便是。”
黎枝枝一时怔住,黎夫人简直欣喜若狂,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果真?哎呀,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公主殿下啊。”
长公主笑笑,道:“不过本宫有一个要求。”
这会儿别说一个要求,哪怕是十个二十个,黎夫人也会一口答应,急忙忙道:“殿下请讲。”
长公主微笑道:“令媛的及笄礼,需得由本宫亲自来办,不必假手他人。”
黎夫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着实愣了一下,才假作客气道:“这……是不是太麻烦殿下了?”
长公主只是道:“不麻烦,本宫不是说了,五月十八那一日有空。”
黎夫人忙道:“既然如此,此事便斗胆托付给公主殿下了。”
长公主微微颔首,没再说话,黎夫人很有眼色,知道自己该走了,便和颜悦色地对黎枝枝道:“我想起府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便先回去了,你好好陪着长公主殿下,万不要有失礼之处。”
说罢,又向长公主告了辞,这才离开,她的步子如风,骨头都仿佛轻了几两。
空气安静下来,黎枝枝垂着眼,看石桌上的纹路,大概是年岁太久了,那上面现出几道细纹,如同蛛网一般。
长公主忽然问道:“怎么不说话?”
黎枝枝抬起眼望着她,张了张嘴,才轻声问道:“殿下,您……真的要为黎素晚上簪吗?”
“嗯?”长公主微怔,不知怎么,她竟然笑起来,她模样生得颇美,这样一笑,犹如秋日里的芙蓉盛开,温暖和煦,叫人不敢直视。
正在黎枝枝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一如既往的温暖,长公主生了一双凤眼,眼尾微挑,透着矜贵的意味,却并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萧晏和萧如乐也都是这样的凤眼,不愧是亲姑侄。
“小乖乖,”长公主忍俊不禁地道:“我为你上簪,你不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