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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3 / 3)

应隐吞咽一下,柔若无骨的手顺着他的腕骨滑下,经过虎口、掌心、指尖,最终安分地垂落。

“路上小心,早点休息。”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商邵心里的期待也落了下来。

他半勾了下唇,没头没尾地说:“应隐,你后悔的话,随时可以。好好想清楚。”

应隐听着脚步从由近至远,但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引擎声,心里存了念想,以为他没走。起身下楼一看,原来是开了昨晚那台电动轿跑走的,因为是电驱,因此驾驶起来静谧无声,连什么时候走远了也不通知一声。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半天,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太子爷,二三十公里地来,又二三十公里地回,连找女朋友上个床都不尽兴。想到此,应隐便不由得笑了笑。

其实她不后悔。

怎么会后悔在暴雨那天说了喜欢?

这是早就想清楚了的事,早就决定了要快乐的事,她不会这么不洒脱。

那句“将来反正有的是机会”的话,并不是故意,只是那时那景下的脱口而出,并不是她在暗示什么、借机埋怨什么、索求什么。

她毕竟什么也不索求。

她毕竟什么都不敢索求。

他是天上月,山尖雪,她向往着,拥有一年就足够,怎么能奢享什么稳定长久?

其实,他明明只要一句“将来也没有机会”、“不会有别人”、“只要你”诸如这样的浮滑鬼话,就能让这件事笑一笑翻篇过去的。

他倒是也不说。

他太骄傲,不屑于油嘴滑舌哄女人。

又或者说,这些诺言在他心里太重,除非真正认定了人,否则他不轻易开口。

这之后的几天,应隐都忙于那个女革命者角色的重新试镜,也跟几家闻风而来的经纪公司、公关代理深入聊了聊。

她跟辰野的解约十分漂亮融洽,没有任何撕破脸的不体面,让业内惊叹,不知道双方到底是怎么达成协议的。但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干净清爽的自由身,没有难缠的纠纷,一时间成了几家大公司的香饽饽。

她跟庄缇文深入聊过,庄缇文只想操盘影视和艺人经纪这一块,商务合约太看渠道人脉,需要熟手。但左思右想,应隐还是拒绝了所有的橄榄枝。

“我还是想要自由。”她在市中心公寓里,将三顾茅庐的昂叶总裁送至门口:“即使钱少一点,但自由更关键。”

昂叶是业内仅次于辰野的经纪公司,但在商务资源——尤其是高奢时尚资源方面,昂叶是一骑绝尘的。这得益于其主要大股东、总裁叶瑾本人就出自豪门。

应隐有仔细考虑过昂叶,因为柯屿从辰野离开后,就是昂叶给他托了底,双方合作很愉快,柯屿在男奢方面的成绩遥遥领先,也是拜叶瑾这个女人所赐。

“不错,中国的卡门女士。”叶瑾被拒绝了三次也不恼,但有一股讽刺的幽默感:“不愧是从十六岁就开始当傀儡的女人,想要的跟别人果然不一样。”

她纤细手臂下夹了一只孔雀绿的手拿包,手指间划开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唇角的女士细管烟。

“不过,你不是一直以嫁入豪门为目标吗?这跟你想要的自由更冲突。”

应隐笑了笑:“叶总说得好像很了解我。”

“哪里,你上的那艘游艇非同凡响,不是一般豪门能接近的,就连我也要踮踮脚才能够到呢。应小姐,跨阶级的婚姻是吞针,表面风风光光,谁肚子疼谁知道。你要是真嫁了进去,自由不自由的,可就由不得你了。跟豪门的那些东西比起来,你把商务约签给我,怎么能算是约束?“

应隐更笑,被她夹枪带棒明嘲暗讽地一通说,面上笑得还是很甜美:“你说得不错,豪门里的女人自不自由,看叶总就知道了。你这个出身豪门的长女都这样,嫁进去的外姓人,想当然也不会好过。”

叶瑾夹着烟,公式化地微笑片刻。

“所以应小姐对嫁豪门一事,不过是叶公好龙,对吗?”

“叶总,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叶瑾耸耸肩:“好吧,你爱钱,是因为钱能给你自由,但是太多钱,又不太自由。你很聪明,也够清醒,我拭目以待。”

“恐怕要扫叶总的兴,我没有把恋情——”

叶瑾一笑,手指隔空点点应隐:“不错,我倒是要看看,商邵跟你,谁是输家。”

应隐脸色骤变,等想再稳住时,已经来不及。

“别担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个聪明人知道,柯老师我都没告诉呢。”叶瑾吐出烟雾:“Leo这个人呢,是认定了可以为她净身出户、放弃几千亿继承权的人,跟你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看朋友的乐子有什么不道德的,她一手横揽,另一只夹烟的手搭臂,轻笑至微微俯仰。

她却是没料到,她岂止是看乐子,简直是火上浇油了一把。

应隐在心底问,他为谁净身出户。

又是愿意为谁,放弃了几千亿的继承权?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自制力和演技,她才将那丝笑若无其事、纹丝不动地焊在了脸上,以至于连叶瑾这样的女人都没有看穿。

但她的眼神是茫然的。将门本能地合上,又本能地走回公寓客厅,本能地在沙发上坐下,继而躺下。

本能地微蜷侧躺,将一枚抱枕抱在了怀里,由松至紧。

净身出户。放弃几千亿的继承权。

净身出户。放弃几千亿的继承权。

应隐将这两个欠缺主谓宾的短语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对这些字眼感觉陌生起来。

净身出户。放弃几千亿的继承权。

他有多少钱?总而言之,一亿一亿的,不当回事。几千万几千万的珠宝,不过是哄个开心。

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走到哪都众星拱月、高高在上,别人仰望他,崇敬他,鞋底不沾尘土,手指不染烟火,所有的权势都可以为他打通,所有的财富都不过是过眼数字,他对全世界都意兴阑珊,因为不必争取就能拥有。

又想到在德国的那一晚。

她说,“商先生一场恋爱谈得这么小气。”

应隐在此时此刻笑出了声,笑容释怀、天真,像个小女孩,望着天花板的双眼很明亮,眼尾湿了也不管。

那时候看不懂他唇角的那抹笑,现在懂了。

她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世面,不懂他情深似海。

为别人。

·

私人公务机从宁市机场起飞,首先前往英国。

商邵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应隐主动找他。

一天。

两天。

三天。

他自认为是一个拥有充沛耐心的人,但当飞机第四次穿行于云端,他开始坐立难安,以至于有微微失重的错觉。

他喝水,看书,抽烟,烦躁。

灯影下,男人沉默的面容轮廓深邃,但谁都看得清他晦沉的不耐。

也许那天晚上他不该走,更不该丢下那一句看似冷静、充满主动权的“你好好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

什么叫“如果你后悔的话,随时可以”?

随时可以什么。

随时可以中断、中止、停止关系么?

不可以。

湾流降停法兰克福的那天,月光漫入的酒店套房,他站在床边,一颗一颗解开西服扣子时,有一道念头,像冰锥一样突兀地刺入他的意识。

如果她真的想清楚,想清楚要后悔了,他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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