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两个极端,谁身上都没有谁的影子。
“于小姐,”应隐稳了稳呼吸,“你我素不相识,你跟我说这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别误会,我已经有新的未婚夫了,不会抢你的。”于莎莎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今天见了你,才觉得Leo喜欢你也很正常,你身材真好,我好羡慕,他以前总取笑我太瘦。”
宋时璋的办公楼也太小气,电梯就这么几部,楼又这么高,应隐等了半天,总也等不到能载她下楼的那部。
她只能听着,怕有录音,或话语间门的陷阱上钩,因此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反驳,只能假装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但她盛气凌人,身体绷得笔直,面色苍白倨傲,是上了热搜会被骂耍大牌的地步。
“好了,我还要开会,得闲饮茶。”于莎莎却倏然停止了攻击,像一头矫健的鬣狗退出了狩猎,“帮我照顾好他,毕竟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分开,我心里还记挂他,他也是。”
电梯终于来了。
于莎莎甚至伸手帮她挡了下门,礼数周全的模样。
“应小姐,再会,下次喝茶向你讨要丰胸秘方哦。”她眨眨眼。
应隐终于忍不住:“你好贱。”
于莎莎没想到她会骂人,那股游刃有余的笑容挂住了。
应隐勾上口罩,在电梯门闭合后,不由得仰起了脸。是鼻腔太酸涩,是眼眶太灼热,不想哭的,所以仰一仰脸,眼睛睁很大。
但是人不能十几秒都不眨眼啊。
她控制不住地轻眨了下,一行眼泪轻巧地滑了下来,被她面无表情地抹掉了。
商先生眼光真坏。
她下楼见了俊仪,第一句说的就是这个。
俊仪一头雾水:“商先生联系你了?”
应隐眸底的光黯淡下来:“没有。”
自从昨天在车上的那一问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应隐明白,以他们的关系,说喜欢、很喜欢、热切地喜欢,都是刚刚好,唯独谈爱太过隆重,或者说太过草率。
毕竟他们才刚刚认识不过两个月,上过几次床,有一纸合约和价值一亿的交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商先生应该是一个对“爱”字很看重的人,不允许随随便便一个小明星、一个小qíng • fù、情人、pào • yǒu,来玷污这个字。所以他表白喜欢时,说的是“心底有你”。
她昨天在车上说完那句话后,宽敞华贵的迈巴赫陷入死寂,连同这个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男人。
“我会误会你很爱我,会当真,”她笑着,鼻腔的酸涩只有自己知道:“但你又不是,我岂不是很难堪。”
他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应隐的胳膊松了,脸也从她颈窝处稍抬起,只剩鼻尖还若有似无地触着她的颈项。
雨中山果的清淡香味,像一场青翠欲滴的雨。
车内光线柔和而淡,让商邵陷在轮廓侧影中的双眼晦暗不清。
他让司机回程,送她回家。程俊仪都看愣了,手里捏着高压水枪,车子刚洗一半。
·
从试镜现场回家,应隐在贵妃榻上发了一会呆,冬天太阳落山得早,不一会就天黑了。
黑蒙蒙的天色下,她接到商邵的电话。
那么意外,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该说什么无关痛痒的寒暄话。问天气吗?
“圣诞节要到了,你想要什么?”
反而是商邵率先,在电话那端漫不经心地问。
“我……”应隐一时之间门清心寡欲,“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对我,你什么都不想要?”商邵低了声,再次问了一遍。
“嗯,什么都不想要。商先生有什么想送的,直接送就好了,我都会喜欢的。”她乖巧地回。
电话那端一声火机砂轮滑动。
商邵点起烟,坐在那把折叠椅上,看着深蓝光线中的鲸鲨。
烟雾掩着他的面容。
“应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提前是,你要告诉我,”他顿了顿,“你要说出口。最起码,让我看到你有说出口的胆量。”
应隐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我对商先生别无所求。”
指尖红星明灭,商邵勾起唇,自嘲地笑了一下:“应隐,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我可以更乖一点。”应隐抿了抿唇,有些难过。
想,你前女友那么过分,我都只骂了一句,已经很摆正自己的位置、很乖。
“我不喜欢给对方不需要的东西,因为不需要的东西,是累赘。”
商邵掸了掸烟灰,跟他的鲸鲨朋友沉静对望。
“我认识一对情侣,男的跟我差不多有钱,女方出身政要家庭,两人有同样的求学经历,也算是志同道合。不过事实证明,女方只想要他的钱、人脉和权,用来为她和父亲的从政铺路。但很可惜,我那个朋友,给她的是真心。他的真心反而成了累赘。他们分手时,那个女的对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姓氏,如果不是你的身份,我又怎么会爱你?如果知道你是……”
他停顿一瞬,似乎咽下了一个名字。
“如果早就知道你是那个谁,那早在上学时候就爱你了,又怎么会等到回国,怎么会等到香港,等到十岁。”
「我一点都不爱你,要是爱你,当年在英国就爱上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在英国我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香港豪门继承人,不知道你有钱有权!否则,我还会等到十二岁才来爱你吗?你有什么值得我爱?出了商家的门,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商邵只要闭起眼,就能想到那一场对峙。
于莎莎的声音,声嘶力竭带着眼泪的控诉,走出那间门公寓时被午后炽热白光所湮没的背影,这些,都会在他闭起眼时,出现在眼前、耳边,心里。
他是从不拖泥带水的人,知道了她跟她父亲在英国的**政治活动,以及对商陆柯屿的利用和伤害后,就当机立断提了分手。
斩断得太快,不眨眼,不留情,以至于那些阵痛被他冷酷地镇压下了。像打了一剂吗啡,可是伤口还在。那些伤口没有疼的机会,经年累月的,成了一种古怪的后遗症。
好一阵,歹一阵的,出来作祟。
时而想,他没有了商邵这个名字,也许真的一无是处,不值得被看进眼里。
又时而想,钱、权,他出生带来,剥离不开,他要学会别人爱他,是连带着他的钱和权一起爱。或者说,他要学会,他被人爱是顺便,而钱和权才是“商邵”这个名字的本质意义。
其实他真的很喜欢听应隐叫他的名字。
应隐第一次听到他讲故事,消化了一下:“所以商先生你,是受了他的启发吗?”
商邵简直被她的措辞可爱到。
“启发”,多么无关痛痒的一个词。
他带笑“嗯”了一声:“是受了他的启发,谢谢他无私分享经验,让我顿悟。你喜欢珠宝,所以我才送你珠宝,你喜欢扭蛋机,我才送你扭蛋机,你在坦桑的时候喜欢亲近动物,我才敢送你Rich,否则你把小动物当作累赘,小动物也很委屈。你虽然不喜欢高定裙子,但是你需要,所以我才带你去游艇。你喜欢钱,我给你钱。”
商邵抿了口烟,微垂着脸:“应隐,你还想要什么?维多利亚港的烟花好不好?我们去维港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