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座城市的点映尚未拉开序幕,湾流公务机已经降落宁市机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商邵确实看不出是一个三十六、即将进入三十七岁的男人。毕竟他昨晚一点多才睡,早上六点抵达机场,在飞机上养了一个钟的神,落地后,就径直去办公。
至勤德时,时间刚过九点,港·3绕过灰黑岩石的锦鲤池与水幕环岛,在正门口停稳。
楼虽然是勤德的,楼标上挂着商宇和勤德的标志,但勤德实际上只占了五层办公楼层,其余的都租赁给了别的集团公司、事务所以及高端酒店,但出入这幢楼的,谁不知道这台车属于谁?
在社交平台上,也随处可见港·3的偶遇照:「打卡上班,又偶遇了商家太子爷的顶级座驾,合影沾财气/比心/」
在车轮毂停止转动的那一刻,便有专人上前来拉开车门,乘专属电梯上至办公室楼层,已经打过卡、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投身于工作的职工们,显然地安静一瞬,接着,键盘以更激烈的方式噼里啪啦响起来。
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一脸凝重,脑中却不约而同滑过同一个念头——
太子爷恋爱了!
如果说line里大部分都是港澳和国外的亲朋好友的话,躺在商邵微信列表里的,则大部分都内地的合作方、客户及下属。他昨晚官宣的举动低调又石破天惊,在一个小时内就传遍了全集团,又从集团的群组中蔓延到了其他私人的社交群中。
因此,在在场所有女士眼中,今天走进勤德大楼的,已经不是闪闪发光的钻石单身太子爷,而是退出择偶市场的太子爷。
商邵一路穿过办公区,走向他的执行董事办公套间。脚步经过,身后键盘疯狂响彻。
行政秘书一身套装笔挺,起身迎他。有条不紊地汇报了几条会务行程细项后,听到商邵脚步微顿,漫不经心地说:“键盘敲得都挺勤快。”
秘书:“……”
跟随在身后的康叔忍俊不禁。
商宇集团内部的通讯工具中,对话框雪片般层叠。
「救命我今天已经没办法正视邵董了!!!」
「满脑子都是他抱着女人的画面……我不对劲!」
「啊啊啊不知道邵董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
「妹妹仔!你没看到截图吗?md,好宠」
「够我从q2震惊到q4」
「有没有可能是联姻?」
「肯定是联姻啊,联姻也不妨碍培养感情咯」
聊一阵,装模作样地摸一阵工作,到了十一点半,一群不吃米饭只吃轻食的,又抱着沙拉盒,堂而皇之地转移到了茶水间里继续聊。
“猜猜看女朋友是姓温还是姓庄?”
“也有可能是澳门的咯。”
“不像,邵董是继承人,商家的形象太正,既然是联姻,那一定会考虑未来太太背后的社会背景。”公共事业部的高级专员,煞有介事地说道。
“万一是内地的呢。”
“这倒更有可能。”
忽而有人提及:“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掩了唇,低声道:“红三?”
茶水间原本就很密的谈话,这会儿压得更密实了。
“感觉这个推断更合理。”
“所以才没有露脸,因为身份敏感。”
男男女女的表情都恍然大悟,像是懂了。
“makesense。”
“难怪。”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明星。”有女同事抚抚心口压压惊。
“笑死,不可能。”
“想多啦,他们这种不可能娶明星的,玩玩还差不多,真娶进门,怎么可能不看背景?”
“是喔是喔,门第资源是一回事,最起码要能上得了台面吧。明星……”轻蔑而暧昧地笑起来:“内娱哪个明星经得起扒?”
“邵董在网上有cp啊。”一直没说话的一名同事忽然平地起惊雷。
喝咖啡的几个都呛了一口,倚着吧台的身姿也前倾着立起来。
“怎么可能?网上连邵董照片都没有,硬磕啊?”
“怎么没有?”女同事眨眨眼,“只不过用的不是商邵这个名字咯。”
她一提,其他几人都一怔,继而陆续笑起来。
“金渊民?”
“金总的身份还没拿回来呢?”
“金总痛失真名。”
难得听见商邵和女明星沾染,众人立刻转移了兴致:“怎么磕的?跟谁啊?”
“还能跟谁,应隐啊。”
来自市场部的互联网运营专员同事,说完这句话后,便把手中那块被插得乱七八糟的切片蛋糕放下,滔滔不绝起来:“我是意外,那天首页又刷到了邵董出席颁奖礼的照片,就想看看他们怎么说,结果评论区全在磕他俩。”
“但是他们之前不是知道了金总已婚有孩吗?”
“所以她们不敢光明正大磕,偷偷建了群圈地自萌哈哈,我在群里。”
“应隐跟邵董,除了那两场活动,八杆子打不着吧?”
“确实,”同事点头,又痛心道:“但不得不承认,被他们一磕真的好上头。”
她又忆了忆:“而且他们觉得这对是真的,说邵董去片场陪了她两个月,有求必应,感天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茶水间里这会儿实在好热闹,都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梦里呢?”
“都是女方粉丝吧?”
“也正常,不是说应隐只嫁豪门吗?这么大咖位还一心一意当捞女,也是不忘初心啊哈哈。”
这话难听,这年头少有人把捞仔捞女挂在嘴边了。
“呃,sorry啊,我是粉丝,你这么讲我有点生气。”另一个同事放下杯碟,正视那个优越感从鼻孔里透出来的男同事,“她捞过什么了?你说说看。”
气氛一时微妙,有眼力见的旁人各打哈哈几句,将这一篇揭了过去。
“没事,让他们磕吧,反正磕的是金渊民不是吗哈哈哈。”
聊了整整一个午间,什么红三联姻的消息,又随着下午一点半的开工而在各群组里不胫而走。虽然谁都没证据,但传着传着,逐渐有鼻子有眼起来,成为一件十分笃定的事情。
事情传了快一周才逐渐平息。
这一周里,康叔拿着一套图纸,从宁市往返于香港一位老黄金匠铺不下三次。这一间匠铺开面不大,藏在庙街的犄角里,从外头看其貌不扬的,却传了四代,是香港给高定奢牌供货的金饰手工坊之一。
“难搞哦,细商生比巴黎的老板还难搞。”
细商生,粤语里意思是小商生。他会这样叫,是因为商檠业在他这儿才是“商生”。老子既还在位,那么儿子自然只能是“细商”了。
“又要皮衣,又要头发丝,哦,还要这什么?大腿枪套,我要不要再给她弄个蕾丝边胸罩?这么一看,才猴赛雷啊!”老板脾气怪,眼睛眯在眼镜片后,自下而上地看康叔。
康叔笑,坐在他的工作台边喝盖碗茶,吹一吹茶沫,好脾气道:“时间不是还够么?先前几个都很靓,这个当然也可以。”
“呵!”老板显然被这个“靓”字取悦到,“不是我吹,你就是让杜莎夫人蜡像馆来pkpk,那shén • yùn也比我差得远!”
“少爷确实考虑过这个方案,不过,蜡像易化,黄金难融,情意既然千金难买,用蜡当然是不够格的。”
老板这时候又讲实在话:“那么人家的蜡也不是普通的蜡……”
他得了便宜卖乖,心里其实很受用。
想到细商生第一次走进他的铺子,那时候沉默寡言,从眼底里望进去,满是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的地方。叫他一声“细商”,他像是被从什么梦里叫醒,要过上一秒,才会安静而礼貌地颔一下首。
对于被人随意地叫为小商,他并不在意,只耐心地陪着工匠手中的人物成型。
“你好钟意佢哦,睇得眼都唔眨。”
商邵笑笑,不说话。
“一个系官仔,一个系靓女,般配啦。”
午后的庙街安静,车水马龙都闷酽在深巷外,黄金匠铺的老板拖长了调子说完这句话,没有得到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