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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1 / 2)

第五章

陆衫能在三年上奏弹劾上百位官员而安然无恙,全靠“无畏”二字。

他两袖清风,家徒四壁,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家中除了两名老仆再无他人。

无所惧亦无所求,他从不攀炎附势,随波逐流,敢于直言陈谏,哪怕是公主,在他嘴里也得剥层皮。

明帝曾经被他气得拿奏章砸破他的头,好几次深夜家中大火,险些葬身火海,被歹人用刀剑抵住咽喉,以性命威胁,但第二日总会顶着一脸鼻青脸肿的伤出现在御史台,愤怒高呼:我要参他!

明帝不喜他,好在皇后赏识他,才让他免于被贬去荒凉之地当一个小小县丞的下场。

“请问七公主,今日在御马场,七公主是否让御马场的一个驯马奴与猛虎相搏作乐?”

“我是去了御马场不错,但让御马场的驯马奴与猛虎相搏作乐,这从何说起?”

“今日我在御马场里亲眼所见!七公主站在廊下观看铁笼中的驯马奴与猛虎相搏,那马奴几经生死浑身是血,这等血腥残忍之事,不知七公主是何心情能安心居于廊下观赏取乐,视生命为草芥!”

“眼见不一定为实,本公主向来磊落,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但不是我做的,陆大人也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前几日长姐送我的汗血宝马到了御马场,今日我闲来无事便去御马场试试那匹汗血马,哪知我刚骑上就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摔下来!可有摔伤啊?”明帝关切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没事,只不过后来盘问方知,汗血宝马一直是由那马奴照料驯养,他为驯马奴却不能好好驯养骏马,险些伤了我,按律例我罚他,理所应当,不过当时御马场的监马官求情,我便让他将功抵过,听闻御马场有一猛虎至今未被驯服,这马奴一听便答应了下来,我只当他真有驯服猛兽的能力,还承诺他若是真能驯服,我不仅饶恕他的过失,还为他脱奴籍,当时御马场里监马官和定安王世子都在,父皇母后若是不信,大可传他二人盘问一番,便可知儿臣说的是真是假。”

皇后沉默片刻后,“传监马官和定安王世子。”

“是。”

陈公公派人前去传旨,传旨的宫人刚到宫门口,便瞧见守在宫门口的监马官与驱车前来的定安王世子,虽有疑虑,但还是将两人带进了宫中。

两人于殿中忐忑行礼。

“李冀,本宫问你,今日七公主去御马场,可否让一驯马奴与猛虎相搏作乐?”

李冀是定安王之子,虽然资质平庸,这么些年也未考取功名,但圣上与皇后念定安王当年情谊,对其也有三分青睐,李冀瞪了眼那陆衫,慷慨激昂道:“回陛下娘娘的话,表妹她去御马场,并未让那驯马奴与猛虎相搏,表妹只是说让他驯虎,并未勉强,是那马奴好大喜功,驯虎不成反杀虎,差点吓坏了表妹,陆大人此番上书,纯属颠倒黑白!”

“是这样吗,监马官。”

冯时手心尽是汗,他是御马场的监马官,官职低微,本是无权面见天子,可公主命人让他前去宫门外等着,他也只能听命行事。

“回娘娘的话,确实如此,微臣与公主都以为那马奴一口应承下来必是有把握,没想到他赤手空拳竟将那猛虎给打死了,微臣有罪!微臣失职!还望陛下娘娘恕罪!”

定安王世子与冯时的证词有多少经不得推敲的逻辑在,陆衫一清二楚。

“公主乃陛下之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以脱奴籍为诱饵,软硬兼施,那马奴如何敢不从?”

“陆大人此话可是认定了我心肠歹毒?”明鸾委屈眼神看向明帝,“父皇以仁善治天下,深得百姓爱戴,从小父皇就教导儿臣,仁善方是立国之本,父皇的教导儿臣铭记于心,莫不敢忘,那驯马奴虽是奴,也是我大周的子民,我焉能做出逼他与虎相搏这样残忍之事。”

之前陆衫参奏长公主一事陛下气还未消,今日又来参奏公主,暗指公主心肠歹毒,当即就拍了桌子,“好你个陆衫,公主是朕教导长大的,照你的话说,朕的公主,朕的女儿,个个都是心思恶毒的毒妇,那朕是什么?毒父吗?”

陆衫当即屈膝跪下,“微臣不敢!微臣身为侍御史,不过在行使臣的监察之权,公主德行有失……”

“你还敢胡言乱语!”若非皇后在场,明帝早已下去殿中指着陆衫的鼻子骂了,“你身为御史无故无据攀陷公主,陈德海!给朕剥了他身上的……”

“够了!”皇后看了陛下一眼,说道:“陆衫,你身为御史行使监察之权没错,风闻奏事也是你们御史台的权利,但今日之事并无确凿的证据,你退下吧。”

陆衫沉默不语。

皇后怒斥:“退下!”

陆衫跪伏:“是。”

皇后又看向那监马官,“监马官,那马奴现在何处?”

冯时低头回禀:“回皇后的话,此人伤势严重,下官……下官将他安置在御马场的屋舍内,正派大夫在为其看病疗伤。”

一介马奴,死了也就死了,更何况得罪的还是七公主,又怎会给他请医看病。

皇后深知无人会在意一个马奴的死活,遂开口道:“明鸾,此事因你而起,他的伤势便由你负责,等他伤好,带进宫来,让本宫和你父皇都看一看,看看这赤手空拳将猛虎打死的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纵有万般不愿,明鸾也只得领命。

“儿臣遵旨。”

待到几人退出明德殿后,正襟危坐已久的明帝歇了口气,小声嘀咕:“你看你刚才那么凶,吓着孩子。”

“你那女儿浑身是胆,你看她这段时间干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够她喝一壶的,还会被我吓着?我总和陛下说,陛下可以做慈父,但不能太过,你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日会吃大亏。”

皇后这话明帝并不赞同,但看皇后脸色不虞,笑道:“皇后多虑了,有朕和你这个母亲在,她还能吃什么大亏,谁敢给她亏吃?”

皇后倏地咳嗽两声。

“你看你,虽已入春,但晚间寒凉,让你多穿衣不听,陈德海,去请太医来。”

“我没事,”皇后平稳呼吸,“今日这事明鸾做得让人寻不到错处,这点倒是让我很欣慰,只是御史台,只怕又要起fēng • bō了。”

宫门外,明鸾于马车前回首,看向身后恭敬跟随的冯时,似笑非笑道:“冯大人,既然母后让我负责那马奴的伤势,待会我便派人去御马场将他带回公主府。”

“他一介卑贱之人,身上伤势又深,恐怕污了公主的眼睛,不如就让他在御马场养伤,下官为他请个大夫治上几日,他皮糙肉厚,一样能好。”话语间讨好之意显而易见。

“冯大人,这是母后的旨意,我可不想又被哪位御史大人参本上奏。”一侧经过的陆衫脚下一滞,面色一沉继续朝前走去。

“是是是,下官失言,那下官就先行一步回御马场准备。”

明鸾颔首。

公主车马徐徐朝前,明鸾掀起马车窗上的帷幕一角,看陆大人身着一身深绿官服,腰间一根暗色腰带相系,如青松翠竹般挺拔苍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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