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冯时的奉承,谢长珺脸上并无笑意,在御马场待久了,是人是鬼他一清二楚。
“承蒙冯大人照顾,否则我只怕早已身首异处,哪还有今日。”
冯时如今最为庆幸之事,便是那日七公主明鸾吩咐杖杀他时,为了不祸及自己为他求情,哪里知道这马奴会有这等前程,被陛下看中。
“哪里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在醉花楼准备了一桌……”
谢长珺打断这番客套话:“冯大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行,行,那我就打扰了,请便。”
谢长珺径直走进御马场,身为马奴之际,他与其他人住大通铺,如今被陛下钦点监马官,他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收拾好,送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他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右腿,咬牙将靴子取下,右腿伤势复发,血迹斑斑,血迹浸湿了靴子里的鞋袜。
接下来的日子谢长珺奉命为陛下驯马,每日右腿磨的血淋淋也从不叫人知道,御马场的人,人人都想往上爬,敬佩他从马奴晋升为陛下的监马官的人有,嫉妒的人也有。
徐莽,御马场马奴,骑术了得,一直为陛下驯马。
看着原本一直由自己照料的御马到了别人手中,他抓了一把地上的干草,脸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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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春意盎然,三月里吐着花苞的花朵彻底绽放,绿草如茵,春风拂面,一年一度的春猎也提上了日程。
每年的春猎是大日子,陛下与皇后带领群臣到猎场踏青,与平日里陛下在后宫召集世家子弟比赛骑射不同,春猎时拔得头筹者,不仅有大笔的赏赐,还能加官进爵,被陛下赐予官职。
历年春猎各世家子弟与都城官吏府上公子们牟足了劲争夺不休,可惜的是近几年来春猎的头筹皆是被那群世家子弟夺了去。
春猎那日明鸾起得异常早,秋娘为她洗漱打扮,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
“我的公主,往年春猎,您年年冲在第一,没有哪一次是不受伤的,今年您消停些吧,自从这春猎日子定了之后,奴婢就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秋娘,我答应你,今年我一定安分守己,绝不胡来。”
秋娘满目忧愁,“您得说话算话才行。”
用过早膳后,明鸾骑上长公主送她的汗血马从公主府出发,被陛下钦点参加春猎的谢长珺跟在她身侧,将一众公主府的亲卫甩在身后。
看着明鸾一骑绝尘的背影,秋娘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被身侧的侍女扶着才堪堪站稳。
知道今日是春猎的大日子,都城百姓一早便在街头张望,可惜大把的侍卫将通往城门的主路遮得严严实实,只听得见马蹄踏踏,辘辘的马车声在长街上不绝于耳。
春猎的地点在都城外不远的九安山,这儿草木丰盛,是走兽聚集的好地方,又正是万物复苏春色撩人之际,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侍卫在平坦的空地上搭建了高台,供不下场围猎的官吏女眷们喝酒作乐。
刚至九安山,各世家子弟便集结在了一处,各官员府邸的公子们也接连安营扎寨,拉帮结派之意显而易见。
直到陛下与皇后的銮驾到来,众人这才站到一处,下跪行礼。
“众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既是春猎,那便以猎物取胜,如往年一般,今年春猎的彩头便是这十三颗东海明珠。”
一侧陈公公端着木案上放着一精美匣子,匣子里放着十三颗约莫鸽子蛋大小的东海明珠,明珠晶莹圆润,即便是在白天,也散发着莹润的光芒,这小小一颗便已是千金之价,更何况是十三颗。
明珠一出,群情激昂。
这不仅仅只是价值千金的明珠,更是踏上官途的明灯。
“那就是东海明珠?从前我祖母也有一颗,只是没这个大,也没这个色泽好,还当宝贝似的传给了我母亲,若是今日能将这十三颗东海明珠赢回去,我祖母得欢喜好些日子!”
“你还想赢回去,你看看场上这么多人,轮得到你吗就在这大放厥词?”
“你看看那边世家子弟,薛灵运任千悠崔少禹,还有宁国公府这边的宁铮,听闻三皇子这次也要下场围猎。”
众人将目光看向高台上站于陛下身侧的锦衣男子。
能站在陛下身侧的男子,也只有智勇双全,被陛下委以重任的三皇子了。
“三皇子往年不是从不下场吗?”
“你还不知道?前几日海氏一族的嫡女海姝仪来都城了,听闻当日在都城外偶遇三皇子,是三皇子将其送进城的,今日下场围猎,为了什么,这不是一清二楚吗?”
“你的意思是说,三皇子有意和海氏嫡女……”
“慎言。”
这群京中官员子弟的对话都被不远处的世家子弟听入耳中。
任千悠冷笑:“不过几颗东海明珠罢了,我家族庶女才戴的玩意儿,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寒门子弟当块宝。”
薛灵运淡声道:“到底是陛下的恩赐,任兄慎言。”
任千悠冷笑一声,“薛兄,你放心,此次咱们定会相助于你赢得春猎头筹,绝不再让那群寒门子弟看我们笑话的机会。
陈公公在一侧恭敬道:“陛下,巳时已到。”
陛下朗声道:“大周的儿郎们,让朕看看你们在狩猎场上的风采,去吧!”
号令一发,数匹骏马如离弦之箭,飞驰入林中,马蹄声踏破山谷,惊起灰尘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