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后来柴擒虎一意孤行,要娶个商女为妻,还闹得人尽皆知,张阁老越发嫌弃他丢了读书人的颜面和风骨,竟有十二分不待见。
一听这话,师雁行就挑了挑眉。
哦吼
柴擒虎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等闲小事小节根本不放在心上。
今天却说了这样的话,可见对张阁老颇有意见。
这样也好,省的两人都要谈婚论嫁了,还不统一战线。
柴擒虎沉吟片刻道:“张阁老在朝多年,门生众多,这几年陛下还有要用他的意思……”
说到底,甚至张阁老也算不得什么。
最要紧的还是庆贞帝本人的想法。
他就是大禄的天,是万千百姓和满朝文武的君父。
一概富贵荣辱皆在他一念之间。
就好比近在眼前的柴擒虎,因为庆贞帝喜爱,所以哪怕只是个小小进士,当初也没人敢轻慢。
又比如那张阁老,纵然是次辅又如何?倘获有朝一日失了圣心,也照样一夜树倒猢狲散。
师雁行捏捏眉心,缓缓吐了口气,“我猜着也是这样。”
能入了内阁的都不是傻子,但凡庆贞帝有要弃用的念头,张阁老必然头一个约束家人。
既然如今李秋还嚣张着,想必五年之内张阁老的地位不会有波动。
“如今内阁有些青黄不接,首辅和次辅都已逾古稀之年,下头的人却还没长起来。”柴擒虎低声道,“陛下也为难。”
倒也不是一点没长进,至少年纪长了……
虽是包厢,但也怕隔墙有耳,这些敏感话题还需注意着。
师雁行多少有点明白了。
平心而论,七十多岁的老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该退休了,张阁老之所以苦苦支撑,除了想多留几年替子孙后代铺路之外,恐怕也有皇帝的意思,不得不坚持。
说起来,张阁老也是操碎了心。
太平年间户部是最容易入阁的,可惜那位小张尚书已年过半百,期间张阁老几次病倒,如今还没有消息,估计够呛了。
不过比起其他官员在地方上买/官卖/爵大肆敛财,广圈田地,欺男霸女等足够抄家灭族的大罪,李秋只是看中了一家酒楼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么,”柴擒虎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声,“眼下虽不好使他们伤筋动骨,却未必什么都不能做。”
师雁行略一沉吟,“硕亲王?”
柴擒虎一拍巴掌,“知我者,小师妹也!”
师雁行失笑,“说得好听。你可别胡来,为这点小事不值当的。”
他和硕亲王本就交情尚浅,审时度势尚且来不及,正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去叨扰?
柴擒虎一脸冤枉,“我是那样的人嘛?!”
李秋仗势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庆贞帝身居皇城不知道,可硕亲王早年游荡街巷,难不成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若那李秋果然盘下酒楼,少不得大肆张扬,对城中一干达官显贵广发请帖。
众人即便再瞧不上他,可看在张阁老的面子上,少不得捧场,纵然自己不去,也必要打发心腹去露个脸儿。
而硕亲王最好热闹,这么大的动静,他会不会去瞧瞧呢?
若偶然听人说起李秋强买强卖一事,硕亲王他老人家又会作何感想?
他心中有数,师雁行就不说话了。
熟悉之后就知道,这小子真是属狗的。
你对他一分好,他就对你十分好。可你若对他一分恶,也能还回来十分恶。
当真恩怨分明。
“毕罗,酸酸甜甜的樱桃毕罗!”
窗外有女孩儿头顶箩筐沿街叫卖着,从师雁行的角度望下去,刚好可以看到铺了雪白油纸的篮子里摞着许多狭长的油炸物。金灿灿黄澄澄,十分可爱。
柴擒虎顺着看了眼,朝下打了个呼哨,“送上来些。”
“哎!”那女孩欣喜地抱着篮子跑上来,先行了个礼,然后脆生生道,“有酸酸甜甜的樱桃毕罗,还有野桃儿的,不知官人和娘子要哪一种?”
毕罗是此间比较流行的一种吃食,大多是以面裹馅后油炸,有荤有素。
原本是男子巴掌那么大一个,后来食客们都嫌在外吃着不方便,这才有人慢慢做出锅贴般小巧的来,两口一只,颇受欢迎。
靠得近了,师雁行看得更清,就见那黄灿灿的面皮下隐约透出红通通的果酱色,隐约散发着油香。
柴擒虎每样都要了几个,递给那小姑娘一粒碎银,也不必她找。
小姑娘美得什么似的,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蹦蹦跳跳提着裙子下去。
师雁行又侧身看窗外,目送那小姑娘单薄的背影远去,隐约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转回来吃毕罗。
面皮很薄,炸过之后尽显酥脆,伴着细碎的破裂声,浓郁的樱桃果酱便缓缓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