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有些凉,有些复杂。
他最终轻轻地笑一笑,温声:“好吧,在下是有目的——我希望和沈将军打好关系,帮我解决我兄长的事,不要东窗事发,连累我兄长。”
他平静万分地编着理由:“虽然你与博帅关系好,也一马当先要帮博帅。但是于在下来说,你不是张家人,不值得信任。在下需要让沈将军高兴,心甘情愿帮在下。
“昨夜的事,就是这种交易。沈将军不必另外做什么了。”
沈青梧了然。
她点头:“你放心,我必然帮博帅。”
他敷衍地笑一下,低下视线许久不说话。
接下来的用餐,张行简都心不在焉。沈青梧没多关心他,他总是这副样子,又不是第一天。
她快速吃完她的饭,抱着碗筷就要去灶房。
她出门前,张行简叫住她。
张行简说话很慢,似在思考:“沈将军,在下当年拒绝你,你是不是特别不高兴?”
沈青梧回头,迷茫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当年。
沈青梧抓一下散到脸上的发,道:“还好吧。”
至少现在,她没什么感觉。
张行简盯着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完全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在下?”
张行简又问:“你发的誓,说过的话,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的不容反悔,不容更改,不容补救?”
沈青梧并不擅长剖析那么细腻的情绪。
她都没听懂张行简第一句问的是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她不想表现得自己十分蠢,连他的话都听不懂。
沈青梧冷冷冰冰地回答第二句:“我本来就一言九鼎,不然怎么能让你与我合作,能让你信任?你不觉得我十分可信吗?”
张行简看着她,微微笑:“是,沈将军确实值得信赖。
“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他低下目光,心想她连谈好的条件都要交易清楚,生怕欠了他,占他便宜。
他曾经千方百计地与沈青梧保持距离。
而今他有些动摇的时候……沈青梧让他意识到,他确实不该动摇。
他果然应该离开了。
沈青梧从灶房回来,冬天的水太凉,她洗碗洗得心浮气躁。
她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哄张行简去给两人洗碗。唔,她可以帮他做些事啊。
沈青梧推门,见张行简坐在桌前,翻看几页纸。他温雅如秋月,坐于陋室,也如坐于明阁。
沈青梧欣赏一会儿他的好看,走过去从后探身,见他在查看她带回来的信件——从博老三那里偷来的信。
趁张行简看信功夫,沈青梧咳嗽一声,说起冬日水太凉了。
张行简侧过脸,瞥她一眼。
沈青梧:“我这么好的武功,不是用来洗碗的。我手要是裂了,握剑握弓不准了,如果遇到危险,很可能害到我和你。而你没有这种烦恼——有我在,你根本不用动手杀敌,你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
张行简打断她那绞尽脑汁的絮叨:“你将碗筷放着,在下一会儿洗便是。”
沈青梧不占他便宜。
她道:“你洗一日,我洗一日。”
张行简:“无妨。在下本也无所事事,日日洗也无谓。”
他这么好说话,沈青梧开始觉得自己欺负他了。她道:“你有什么……”
张行简温和打断:“有什么需要你帮忙做的事对吗?暂时没有,你先欠着,在下有需求了再说。”
沈青梧:“……我不喜欢欠债。”
张行简痛快非常:“那沈将军便自己洗碗碟吧。”
沈青梧抿唇。
她考虑很久,张行简把信都看完了,才听她说:“好,那我就先欠着。日后你有需求,我会偿还。你放心,我不会忘掉的。”
张行简微笑。
他笑得很冷淡,很疏离。沈青梧勉强意识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沈青梧探头:“信上写的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
张行简默默看她一眼。
他不高兴的是信?
沈青梧:“拿到信后,博老三那伙人追着我不放,我就知道信件很重要了。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还给他们,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看出信上写什么,快告诉我。”
张行简心神便放回到信上,告诉她:“也没什么,信以博老三的口吻,在和另一个人聊话。这封信是告诉对方,他们已经找到了张行简……即是在下。博老三请对方放心,他们会除掉张行简,不会让张行简活着回东京。”
沈青梧:“博老三要杀你!这几日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好吗?”
张行简:“还好。”
长林等人都在的事,他没打算告诉沈青梧。
沈青梧:“那博老三这信是给谁写的?”
张行简:“孔业吧。”
沈青梧明白了:“孔相是吧……就是那个一直和你作对的人。博老三居然和这个人走到一起了!天啊!”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孔相不是知道博帅的身份作假了吗?孔相拉拢博老三,就是要对付博帅对不对?博帅是不是会被拉下来,再当不成益州大帅了?”
张行简低着头:“看起来是这样。”
沈青梧:“我不会让孔相得手的。”
她催问:“这几封信都写的这些吗?”
张行简:“嗯……还有几封信写的一些吃喝问候的事,没什么有用信息……不过,这几封信让我觉得很奇怪。”
但奇怪在哪里,他一时想不出来。
张行简端详着这些信思考,一抬头,见沈青梧摩拳擦掌,将墙上悬挂的弓背上,又往腰间别剑。
张行简默然看她。
他问:“你要做什么?”
沈青梧:“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我不耐烦与你玩过家家游戏了。博容处境很危险,我要上山,抓到那个博老三。绝不能让博老三和孔相继续往来。”
张行简轻声:“可是博老三如今想杀的人,不是在下吗?”
沈青梧:“可是博容处境更糟糕呀。”
张行简沉默。
沈青梧做决定:“我要去找博容。”
她思考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很久不听到张行简声音。她需要他帮自己想主意,便回头疑惑看他。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既然为博容而来,他自然与自己目的相同,自然和自己一样着急帮博容。
她回头,见张行简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张行简:“你去找博帅,那在下呢?”
他笑一笑,笑意不达眼:“沈将军,你是要与在下分道扬镳吗?”
沈青梧莫名:“你自然与我一起呀。”
她道:“别想摆脱我!”
张行简道:“带着我去找你……仰慕的人?是不是不合适呢?”
张行简诚心问:“沈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十分倾慕博帅呢?你于情感一向迟钝,不知在下可有帮到你认清?”
沈青梧:“……”
她终于发现他的态度平静中,带着那么几分古怪的阴阳怪气。
让她想想,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