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沈绒将伞拿了过来,“呯”地撑开,踮起脚尖为妈妈挡风遮雨。
沈黛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十岁的女儿。
沈绒挺着小胸脯,脸却扭向别的地方,似乎并不太习惯表达爱意。
她微微撅起嘴,学着她妈平日里给予下属肯定时的语气道:
“叫沈绒挺好听的。”
沈绒身上那些高傲全都遗传自她妈,但她妈比她能忍。
离婚时沈黛打落牙齿和血吞,离婚之后就没再回她爸妈家,没给爸妈继续嘲讽她的机会。
“文艺工作者普遍比较刻薄。”
身为两位文艺工作者女儿的沈黛如此评价道。
沈绒问:“爷爷奶奶以前也这样吗?”
自从她随妈姓之后,以前的“外公外婆”也改成了“爷爷奶奶”。
沈绒记性好,没一次叫错——虽然统共也就当面叫过两次。
“差不多。”
沈黛回忆了一下,说,
“只不过以前比较收敛,自从……自从你小姨过世之后,他们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他们似的,越老越暴躁。”
沈黛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文艺工作者是普遍比较刻薄,也更脆弱。”
虽说四面楚歌,但想着要照顾好女儿,要活出个人样不让任何人看轻,沈黛更加卖力工作,赚的钱也越来越多,陪伴女儿的时间自然变少了。
沈绒知道她妈要强,多累也从来不说。
“这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好抱怨。”
沈黛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被这世界残酷对待过,自然会催生出一些善意。
给无家可归的盛明盏一个家,就是沈黛的善意。
沈黛很不熟练地煎了个蛋又烤了面包,给女儿倒了杯热牛奶之后,开开心心喝着女儿给她准备的美式。
黑胡桃木桌面上落下第一道晨光的时候,沈绒问沈黛:
“盛明盏为什么转学啊?”
沈黛听到她这么问,满是血丝的眼睛收回了落在小花园里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转到女儿身上。
……
沈绒从回忆里回神时,是秦允递了个麦给她。
她环视一圈,有些人玩游戏输了被迫喝了个大红脸;有些人倾诉这些年的不如意后,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剩下不喝酒的基本都唱两轮了,载歌载舞累得靠在沙发上挺尸。
到底是一群中年人,刚闹过上半场基本上都歇菜了。
秦允看着沈绒,就像是看着下半场的救星。
“你这个麦霸怎么今天半首歌都不唱啊?快,速速让大家的耳朵享享福。”
还没等沈绒回应,就听身后盛明盏也被递了个麦,她那头的人嚷嚷着:
“快,学姐!《你最珍贵》来了!这不是你和你家沈绒的主打歌吗?每次必点!我懂不懂事儿?提前给你们点好了!”
盛明盏:“……”
沈绒:“…………”
懂不懂事不知道,看热闹的确不嫌事大是一定的。
《你最珍贵》是她俩以前热恋的时候,每回聚会必点的歌。
沈绒唱女声盛明盏唱男声,这俩专业选手琴瑟和鸣,唱疯过几对热恋情侣,唱哭过几位求之不得。
沈绒还记得每次盛明盏唱到“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梦才会真一点”这句歌词的时候,都会看向她,想在她的眼里找到相同的笃定。
那时两人地下情,沈绒不愿公开盛明盏也没反对,毕竟所有事她都愿意听沈绒的。
只不过心里的占有欲时不时还会发作,借着不到五分钟的歌来宣泄压抑的爱。
就在沈绒举棋不定的时候,盛明盏完全没有犹豫,将麦推了回去。
“嗓子不舒服,不想唱。”
沈绒听见盛明盏冷淡地说。
一时间喝多的、累坏的和正私下勾搭的,全都活了过来,齐刷刷地看向了她俩。
刚才还热闹的包厢,此刻就像被盛明盏直接的拒绝急速冰冻了一般,鸦雀无声。
《你最珍贵》的音乐响起,有位男性友人实在受不了这磨人的窘迫场面,拿起了麦自告奋勇,“我来,我来和沈绒唱!”
沈绒反手将歌给切了。
众人:“……”
这场热闹的聚会以一言难尽的省略号结束,还没到十一点大伙儿就散了,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