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洲把手里拿的羽绒外套披在她身上,就因为刚才电话,传达室的人和他说,小姑娘穿太少了,估计都冻着了。
他以为她是和之前一样,只要漂亮冬天还穿裙,没想会是这样。
宋弈洲脸色不好看,沉声问她:“为什么又不好好穿衣服?”
开口就是教训,也以为孟苡桐依旧会收敛好情绪,照常和他嬉皮笑脸,却没想太多秒过去,她都默然垂着脑袋。
像是委屈势必要在沉默中蓄势,直到爆发。
她突然抬头,原先清澈的瞳孔,此刻浓浓地蒙着雾气。
只有那一句——
“宋弈洲,”极强的哽咽,她崩溃说,“我没有家了。”
......
——宋弈洲,我没有家了。
那句话的语气,至今时隔七年,宋弈洲依旧记忆清晰。
他忘不了孟苡桐说那句话时的模样,更忘不了,明明她背后该是整个孟家的,怎么会走到“没有家”的那一步。
原因只有那一个。
不由自主,听着现在电话那头韩婧茹还虚于表面的“关心”,宋弈洲不耐地皱起眉,压低嗓音,开口便说:“韩姨,如果是关联的公事,不如改天抽时间另说。”
摆明了现在不该说了。
话到这一步,韩婧茹也不好再多提,只连声应:“好好好。”
又不忘顺嘴加一句:“其实还是韩琮给我打的电话,说是——”
话到一半,很明显察觉到电话那头宋弈洲沉寂到几乎被不耐淹没的生冷气氛,韩婧茹停住,沉默片刻,说:“那行,今天周末,就让苡桐好好休息。”
“弈洲,那我们下次有机会见。”
“好。”宋弈洲说完道别语,直接挂断。
车内一时过分安静。
宋弈洲偏头去看了眼完全没被影响熟睡着的孟苡桐,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像是松了松,他伸手,替她拢好盖着的外套。
绿灯跳亮。
车重新启动,朝着孟苡桐家在的小区开去。
孟苡桐一直睡到很晚才醒。
醒来,周围漆黑一片,她头晕地撑了下快要逼近的床沿,坐起身,就着模糊的视线环视了圈四周,才后知后觉这是她的房间。
警觉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不该在首映礼现场吗?
孟苡桐吓的赶紧下床,连拖鞋都没踩稳就赶忙往外走。
开门,门外同样黑暗一片。
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个猜测没被印证,孟苡桐心里还是有一瞬的下沉。
她注意到了平层长廊尽头拐角处隐约亮着的微光。
家的构造是L型,主卧、次卧、书房和健身室都在一排,而L字型的转角,延伸出去的是厨房、客厅还有门关。
孟苡桐顿了几秒,不确定地往微光的方向走。
漆黑的环境,那暖黄的灯光是唯一的明亮,照透她冰凉的心脏。
这个家,除了她,没人知道那个密码。
就连柳洛嘉都不知道的,孟苡桐在廊尽转角处只看到了客厅里亮着的壁灯,而后就是不远处茶几上随意摆放的碟片,和电视机上放映到一半的画面。
就是和韩琮见面,收回来的那份视频。
然而,孟苡桐播放的,是她买下的完整版。
画面定格,少女紧紧拉着男人的手,嬉笑在镜头下坐下那一幕。
和她离家之前去首映礼定格的时间点,没有分毫的差别。
难道刚才的所有预想都是假的......
孟苡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秒心情的怪异,复杂,她走近到茶几前,弯腰拿起遥控板,轻按了下。
电视上的画面就这么开始播放——
镜头里,身穿白衬粉裙,绑着高马尾的少女,兴奋地把白衬黑裤的男人拉进来,男人脸上有明显的不耐,但还是依了她的意思,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坐在镜头前。
不进画面的主持人说:“这里是华颂大学爱情推理社,联校情侣采访第一期。”
此时镜头拉近,对准孟苡桐时,她说:“孟苡桐,自愿加入。”
下一秒,对准宋弈洲,孟苡桐挽住他手,笑眯眯介绍:“宋弈洲,被迫加入。”
见宋弈洲还是一副威胁人的冷脸,孟苡桐朝他拱了拱,小声:“哥哥,笑一下啦。”
宋弈洲顿了几秒,朝她挑了下眉。
孟苡桐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哄他:“好啦好啦,就这一期,我保证。”
宋弈洲是不信,但还是很轻地勾了下唇角。
之后的全程,宋弈洲不冷不淡,孟苡桐都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绕着他。
......
视频短短二十分钟。
孟苡桐几乎都忘了时间,是最后一秒她和宋弈洲相视而笑的画面落定,她才恍神地回归到了这个现实又变死寂的家里。
她以为她早就习惯一个人。
可身后的细微动静还是惹起了她注意。
孟苡桐警觉地转身,余光就最先扫到了安静靠在阳台门边的宋弈洲。
今晚夜色很亮,没有云雾,皎洁的全撒在他肩膀上。
他像是逆光而来,浑身都透着凛冽的气息,衬领微敞,风将他身线都勾勒,清风霁月,走到她面前。
孟苡桐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落在身边的手慢慢地蜷缩,指尖掐入掌心,痛感分明。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孟苡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唇却干涩地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儿?”宋弈洲鲜少这么平静看她,“想问这个?”
然而,越平静,越洞穿。
孟苡桐心眼在酸涩和胀痛中徘徊。
她怕被他看透更多。
刚想做出反应,却见宋弈洲直接上前一步,温热到无以复加的气息浓浓裹住她,裹住暧昧,两人咫尺之近,无声的,不由分说的强势,他手掌碰上了她脸颊。
掌心温热,感知体温。
三十七度临界。
没有任何的动作,却捧着脸颊,亲密到极点。
孟苡桐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失律的心跳声。
而他说:“孟苡桐——”
他低沉的嗓音压住的是缱绻的隐忍,半晌,微哑开口:
“不是说早就把我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