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很快将手收回,背在身后。
“姑娘头上有片落叶,是孤唐突了。”
禇容“啊”了一声,伸手往头上一摸,还真摸到一片枯黄的心形叶子。她心下羞赧,刚才她还以为这位太子殿下是想过来揭她的面皮。
一阵沉默,风吹叶落。
片刻无话之后,萧桓低低咳嗽起来。
禇容赶紧让他回去,免得吹了风招了寒。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将将进屋多少久,宫里就有人来传话,说是明日宫中设宴给萧桓接风洗尘,禇容也在邀之列,但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无喜色。
照此看来皇帝已经默许赵珣的行为,也默认了她的存在。对她而言却非好事,至少她日后想要拍屁股走人怕是会有一些麻烦。
两个时辰后,赵珣派人给她送来一身衣服。衣料依旧华美,款式也十分贵气。除去偏大一些,并无其它的毛病。
一夜无眠,琴声幽幽直至深夜。辗转中她不无自嘲地想着,看来不仅她睡不着,萧桓也睡不着。
晨起,更衣出门。
萧桓不再是一身白,而是蟒袍金绣玉质金冠,看上去矜贵又出尘。
禇容眼中不掩惊艳之色,竟是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更适合艳丽或是暗黑的衣服,哪样都比穿白衣气色好。
半个时辰他们到达宫门外。
宫门外站着威严的银甲禁军,面目刻板地盯着宫门前的他们。而赵珣,正大咧咧地站在宫门正中。
皇子正服绣蟒披云,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他似笑非笑望过来,狭长的凤眸讥诮轻睨,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禇容喉咙莫名发紧,不远处的那个人似乎和以前的影像重叠。过去的记忆穿过十多年的光阴,瞬间涌进她的脑海。
那时候她每次出宫,身边必有此人相陪。她仿佛还能看到当年自己进出宫门的样子,还能记得那时雀跃的心情。
十三年了,没想到她还能故地重游。
*
除去她和萧桓,随行之人一律不能入宫。
迈过高高的门槛,宫阙的沉重扑面而来。
命运可能是一个圈,兜兜转转之中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也避不开。多年以后她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带她一起进入宫门高墙内的,还是记忆中那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小男生。
到了琼台殿,赵珣一句让他们等着,他们就只能候在殿外。
但凡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打量几眼。
他们一个相貌不凡到宛若神子,一个却是丑陋不堪状比夜叉,长相上有着差不多引人注意的特质,视觉冲击的效果拉得满满当当。不时飘过去几道抽气声,不知是惊艳于萧太子的长相,还是她惊吓于她的这张脸。
她抬头望去,但见琼台殿飞出的屋脊上排列着九只砖雕神兽。前面是仙人引路,神兽们形态各异,行龙飞凤天马等皆朝着同一个方向。
屋脊之上,是永无边际的天。
四方城般的皇宫高墙内,所有人唯一能看见的也只有这一片天。空旷的殿前一览无遗,凉风无遮无挡地直面袭来。
萧桓身为一国储君,此时被晾在琼台殿外的处境与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并无二致。这样的羞辱看似无意,却又实在是狠,
“太子殿下,您…”
“不用担心,孤受得住。”
善解人意之人,果真连旁人的心思也看得出来。
“待会进去之后,少说多看,少吃少动。若有人为难于你,切莫与人争执。忍一时风平浪静,旁人若是觉得无趣便会放弃。”
“我省得,万不会给自己惹麻烦,更不会给您招祸事。”
萧桓欲言又止,目光中的悲悯更甚。
“是孤连累你了。”
又说这样的话。
禇容活了两世,什么人没见过,善的恶的奸的狡的。虽说人无完人,不可以善恶简单分之。但她真的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纯粹的善人,两辈子加起来这位太子殿下算是头一个。
这样的善太过完美,和他的长相的一样。越是不染尘世的美好,越是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和他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