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只亮着一盏昏昏的烛台,橘光微弱的光晕里,有一妇人坐在桌案旁,一手撑脸,像是在打瞌睡。
李合月只觉得这妇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仔细分辨,但见她像是醒了,站起身向外探看,也许是没等到要等的人,既而又坐回案旁,起站走停,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她的焦躁不安。
她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赵衡意,清辉下他守在她的侧旁一言不发,见她看来,他亦看过去,一只细小的飞虫飞过,他下意识伸手去赶,然而这小娘子却误会了他的用意,一口咬住他伸来的指尖。
指尖儿传来痛意,赵衡意无奈地对上她的黑瞳,任她咬住,另一只手去赶了赶那只趋光而来的飞虫。
李合月眨巴下眼睛,略显不自然地松开口,转开视线前偷眼一看,他三根手指尖的指腹上赫然两个深深的牙印。
正不好意思间,却听下方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李合月闻声看去,那屋中焦急的妇人三步并两步过去开了门,一把将门外人拉了进来。
先前那妇人始终背着上方洞口,如今拉住来人的人,便转了回头,微弱的烛火在墙上映出二人巨大而可怖的身影。
来人是二姑母。
在屋中等候的妇人,是三婶娘。
李合月的手抓进了洞口的瓦片,咬紧了牙关。
前夜她听到了叔父与人的合谋,仓惶离开时碰落了门闩,到了后半夜,叔父至她卧房探看,她拿出枕下的砍柴刀,一刀砍在他的肩窝,一刀剁断了他的手。
shā • rén不似杀鸡,举起落下的那一刻用尽了她的全力,当即便背了包袱逃窜而出。
昨夜被赵衡意杀死的两个泼皮,在前夜一直穷追她不放,想要捉拿她回陈炉。
前夜陈炉出了这等事,三婶娘为何还有闲暇到城固县来?
她的脑中一瞬闪过许多念头,下一刻便把耳朵贴了上去,仔细听着下方的谈话。
她看到二姑母甩开了三婶娘的手,急匆匆地说道:“元元她不见了!”
“赶紧派人找啊!”三婶娘姓扈,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人,此时直拍着大腿喊,也顾不得二姑母是她的大姑子,只一味地嚷嚷着,“二十六万贯的现钱!陕州二十几亩田庄的地契,还有铜器古画,这些硬通货全着落在元元身上,万不能叫她给跑了!”
李氏此时的样子看在李合月的眼睛里又气又齿冷,令她略略有些安慰。
“大哥尸骨未寒,三弟生死不明,三弟妹竟还在这盘算家产?”李氏咬着牙说着,“傍黑的时候,孩子来投奔我,一身血污,衣裳鞋子没一处好地方,你不顾惜孩子,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