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合月不知道,只在纷繁的思绪里慢慢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李合月便带了自己的泥偶去了“玉婆娑”。
杜大娘子起身起的很晚,冯掌柜就叫李合月在楼下等,她横竖等的无聊,便在玉婆娑里逛了逛,瞧瞧那些玉刻的、象牙制的磨喝乐,拿在手上研习一番,倒也琢磨出一些心得来。
冯掌柜看她如此好学,在一旁同她搭话,“从前咱们店子里,卖的最好的磨喝乐,是左近的一位叫做张常的老匠人,他是陕州凤翔府人,那里泥塑天下第一。他做的泥偶啊,栩栩如生。小老儿还记得有一年请了一尊他做的观世音娘娘,那叫一个宝相庄严,令人心生肃然……”
李合月听得津津有味,追问了一句然后呢,冯掌柜边道:“……他太老啦,没有七十也有一百岁,一年做不出一两个磨喝乐。好在李娘子如今接上了手,他善捏庄严宝相,小娘子你呢,擅制灵动的小郎君小娘子,各有所长……”
李合月并不大了解那位张匠人,却对他的才能钦佩不已——她比谁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半路出家,烧制的泥偶尝尝做十毁七,所以出工慢。
若是能向那位张匠人好好学习一番,那就更好了。
正想着,杜大娘子便派人来请她了,李合月上了二楼,喜欢将自己做的泥人儿拿给杜大娘子看,杜大娘子一边儿端详泥偶,一边看李合月,口中啧啧夸赞。
“弯弯笑眼,挺翘鼻尖,李娘子可真是巧手……”杜大娘子倒是不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笑看着李合月道,“说句实话,泥偶像是像,却是把小娘子捏丑了七分——”
冯掌柜在一旁看,难免点头同意,这李娘子的泥偶单看,已然十分美丽,可拿在李娘子的脸旁一比较,才知只得李娘子的美貌三分。
李合月并不在意美丑,只迟疑道:“既是如此,这活计我还是不接了吧,万一将这些位娘子捏丑了……该是我的不是了。”
“嗐,若是你都接不了这活计,这满东京城还有谁行?再者说了,贵人是瞧了节气娃娃才找上了门,可不就得着落在你身上?”
她叫人拿来了一袋钱,递在了李合月的手里,“我虽是算盘精,可对你是十二万分的诚意,这里是二百贯,全数给了你。只一样,半个月完工。”
李合月觉得时间很紧,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抵挡住二百贯的诱惑,认认真真地说道:“二十日。二十日我一定完工。”
杜大娘子爽快地应下了,同她商量了,以后每日的晨间一直到晚间,都在玉婆娑里制作泥偶,李合月想着如此也能方便些,便答应了。
她道了别出了玉婆娑,在门前向冯掌柜问了张匠人的住址,这便慢慢地往那里去了。
她有一些泥偶烧制时的疑问,想向张匠人请教,在州桥上买了一包点心,接着便往州桥西面的果子街后去了。
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进了果子街后,因是晌午时分,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条懒洋洋的黄狗,在街口晒太阳。
还没来得及找到张匠人的屋舍,却见巷子里驶来了一架马车,停在某户门口,上头有一个人跳下来,拍了拍门,紧接着门里就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丈,站在门前说了没几句,就被扶上了车。
马车就一阵风地,从她身边飞驰出去。
李合月目瞪口呆,猜想那老丈会不会就是张匠人,忙往巷子里去,到门口时,趴在上头从缝隙里往里看,果见里面有窑坑泥胚,显然就是张匠人的住所。
白跑了一趟,李合月垂头丧气地,只得转回头往家去,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见一个样貌稚嫩的小沙弥正在打听着什么,忙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