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舅舅托得人从耀州城回来,说是不知缘由,三叔父一家子竟不知所踪了,我家的家宅还荒在那儿。若当真如此的话,我就回去一遭,把家宅田产变卖了。”
安氏却不叫她回去,“谁知道那些畜牲如今在什么地方藏着呢?我可不准你回去。”
说话间,李合月就装扮好了,只叫一家人瞧了,喜欢的不行。
“可惜右眼圈还乌青着,不然能更好看!”
青玉哪壶不开提哪壶,安氏骂骂咧咧地去煮鸡蛋了,兄妹几个互相挤眉弄眼,笑成了一团。
到了第二日一早,天光还是深寂的黛蓝色,玉婆娑的凉轿就来接李合月了。
杜大娘子坐在另一只轿上,探出头来打量李合月,啧啧两声,“亏的小娘子绝色,不然这身儿衣裳可太素了。”
李合月笑了笑,坐上了轿子,一路慢慢悠悠地去,到了宫门前,天光才渐渐亮起来。
宫门前空荡荡的,寂寞广袤而辽远。
杜大娘子去宫门前递文书说明,李合月安静地站着,微微抬头,去看巍峨宫门上的一线云灰,心里的忐忑就一寸一寸地落了地。
心绪正飞远,忽听得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慢慢驶了过来,在宫门前缓缓停下。
李合月望着这马车眼熟,下一刻便见有内官掀起马车的帐帘,有清绝一人躬身下车,落地时步态深稳,温宁一眼往李合月这里望过来。
又遇见。
在任何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都能遇见他。
在触及他视线的那一刹,李合月安然地低下了头,一如侧旁躬身垂首的护卫,安静地等待他过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眼前便多了一双嵌金线的靴子,郑王赵衡意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进宫做什么?”
他的声线一如三年前一般好听,失却了几分喑哑,又新生了细微的沉稳。
李合月的心擂鼓似的跳起来。
他在问她么,要不要抬头看?还是低着头回答?这么想着,身边捧泥偶的引领内官已然替她作答了。
“回郑王殿下的话,她是州桥玉婆娑的待诏娘子,奉圣人之命入宫觐见。”
还好,还好,有人替她的为难分忧,这下该走了吧?可眼前的靴子却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意欲何为。
她打定了主意不抬头,呼吸却因过分紧张而屏住了。
忽听得有一声叹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畔,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看破了她的小小赌气。
“记不清,所以要见你。”他顿了顿,“要再见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