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松雨手上的动作就更轻了。
换完所有伤药,已经过去半个时辰,饶是温葶忍着,此时也出了一身的汗,松雨给她换了身衣裳,这才打开门窗出去。
温葶随手从床榻边的小几上拿过一本书翻看,听松雨说这是沈季淮让人拿来的,说是给她打发时间。
翻看了几页,伴随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温葶昏昏欲睡,很快便靠着迎枕睡了过去。
晚些时候,赵氏差人来叫沈季淮去主院,说是承宣侯爷外出办差回来,晚上给侯爷接风洗尘。
沈季淮表示知道,神色淡淡。
倒是路回先不耐烦了,小声抱怨道:“侯爷每回办差回来都要接风洗尘,也不知道这么折腾做什么。”
见世子瞥他一眼,路回立刻噤声,但世子并没有责备他,显然十分同意他这话。
承宣侯沈致在工部任职,因着爵位,领了个工部侍郎的职位,前儿圣上要在距离京郊不远的地方修建温泉行宫,工部尚书便举荐了沈致作为监工。
这事儿办好了,便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沈致没少给工部尚书送好东西,才得了他的举荐。
虽说在京郊不远处,可毕竟也不能日日来回,是以沈致便隔一旬半月才回来承宣侯府一趟,为着谁跟着去照顾他这事儿,三房妾室很是争吵了一番,被赵氏一顿呵斥。
三位妾室中,阮姨娘最为年轻貌美,身边没有孩子,此次跟着侯爷去了,却没跟着回来。
赵氏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还是顺口问道:“阮姨娘为何没有跟着侯爷回府,可是有什么意外?”
哪里是有什么意外,阮氏柔美,日日陪在侯爷身边就是朵合心意的解语花,沈致都有些乐不思蜀了。本就舍不得,临到回府时阮氏又冲他撒娇,沈致就让她留在那里不用跟着回府。
沈致尴尬的笑了两声,才道:“阮氏前儿着凉染了风寒,我便让她在那边歇着,免得路途奔波。”
赵氏哼笑了声,嘬了口茶,才道:“侯爷果然善解人意。”
她这般冷嘲热讽,让方才还有些尴尬的沈致便冷了脸,一时间前厅里坐着的两位妾室和庶女们都不敢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冷淡。
没一会儿,大房和三房的人都来了,老夫人也在嬷嬷的搀扶下入了席,三房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但其中各有各的心思。
大房沈宏乃是老侯爷的前妻所生嫡子,而如今的老夫人乃是老侯爷的继室,嫡子沈致,三房沈敬是庶出。
原本这爵位应当是沈宏的,可老夫人家乃是高门大户,生下沈致后便让老侯爷立了沈致为世子,这才承袭了爵位。
沈季淮是掐着时候来的,来了便入了座,做为老夫人最喜欢的嫡孙子,自然是坐在老夫人身边,捡着老夫人的话一一作答,谦谦公子的样子,让老夫人夸了又夸。
老夫人不太喜欢儿媳妇赵氏,觉得她整日都端着架子,颇有几分高傲,唯一让她夸赞的便是给她生了个讨喜的嫡孙子,模样也好,性子也好。
承宣侯府拢共就三房,便分了男女两桌,也没有摆屏风隔开。
沈季淮吃了几口,便在嘈杂的说话声中放下玉箸,微微侧脸看向正在说话的两个庶妹,两人正小声讨论着手里的荷包。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两个妹妹看向他眨了眨眼,四妹沈媛活泼,问他可是有事。
沈季淮笑了笑,道:“妹妹做的荷包真是精巧。”
听他这么夸赞,沈媛瞪圆了眼,拿着荷包往自己缩了缩,小声道:“这是我自己绣的第一个荷包,三哥若是眼馋,下回我再给你绣,这个不能给你。”
沈季淮失笑,他不过是忽然想起昨儿丫鬟给他送来了洗干净的荷包。
那日送温葶回府,紧紧地拽在她手里,好不容易从她拿出来,他发现上面全是脏污,便让人拿去洗洗干净。
正想着明日便拿给她,沈季淮听到有人喊他。
“季淮。”大伯父沈宏捏着酒杯,满脸带着笑,他本就生得温和,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出几分慈爱和关切,“我听下人们说,你院子里有药味,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我那儿小库房里还有两只山参,明儿让你大伯母给你送去。”
赵氏闻言,脸色登时一变,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沈季淮却勾唇笑了笑,道:“是哪个下人胡说八道,坏我声誉。不过是那日骑马不慎摔了下,阿娘心疼我,非要给我补补,怎么就成了吃药。侄儿多谢大伯父关心,我年轻气盛的,再补可受不住啊。”
说着他便自己先笑起来。
承宣侯也跟着哈哈大笑,道:“我儿年富力强,颇有我的风范。”
赵氏无语至极,沈季淮却点头,“我可是阿爹的儿子,自然是像阿爹的。”
此话一出,在场沉默了一瞬。
沈宏却忽然笑了,道:“大郎自然是像你爹的,如此一说,若是金屋藏娇也是风流美名了。”
沈季淮唇角还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大伯,金屋藏娇可算不得什么美名,光明正大才算是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