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临安依旧很热,才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
晚上九点,怀央站在宁大后街的这条小路上,看着马路对面一排平房下的面馆和小卖部。
小卖部的门口,离地面一两米,挂了个白色的钨丝灯泡。
怀保国和苏琴,两人在电话里,一个讲临星现在有多难多难,一个讲姜岩又欠了别人钱,现在还在看守所里蹲着。
自始至终,都没问过一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有点讽刺。
他们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女儿现在也在被人欺负。
怀央站得腿有点累,视线从那个冷白色的钨丝灯泡滑下来时,不期然的,想起温九儒。
温九儒工作很忙,但每次晚上回到明河公馆,开门的第一句话,好像总会问她“吃饭了吗,饿不饿”。
怀央晃了晃头,把这点莫须有的思绪从脑子里赶出去,弯腰捶了下发酸的小腿,转身回了“乌樟”。
怀央回来前,夏琳还在跟李嫣然聊天。
李嫣然还是抱胸翘腿的样子,皱眉:“她那么拼干什么?”
“你不懂。”夏琳把桌子上的酒瓶排排摆好,“她从小就一个人,没人管她,只能靠自己。”
林怡然看着两人:“央央本科也是宁大的吗?”
宁大是国内的顶尖高校,江宁本地考上来的,高考分数应该都在六百四五以上。
怀央本科读的医学,分应该会更高些。
“嗯。”夏琳点头,“她一直都特别努力,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说过很多次,靠不了别人,就只有自己能力很强,才可能会活得轻松点。”
“乌樟”今天没有驻唱,难得清静。
喝了酒,话匣子打开,夏琳的话更多了:“她高考成绩是那年省实验的前二十,高考那两天也都是自己去考的试,没人送考也没人照顾她,头天早上起来,自行车还坏了,幸亏遇到社会组织免费送考的网约车,不然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央央。”林怡然冲怀央招手。
怀央从接完两个电话回来,情绪就不太好。
虽然她没有说,但其它三个都能感觉到。
夜晚的酒馆,会让人轻易的暴露短暂的脆弱。
怀央有些烦,酒一杯一杯下去,醉之前交代其它三个,等下用她的手机给温九儒打个电话,说她不回去了,然后再把她完完整整好好的送回寝室。
十点过,夏琳还没来得及报信,温九儒的电话倒是自己打了过来。
“她说她今天不回去了,喊我等下把她送回寝室。”夏琳说。
温九儒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脑,闻言皱眉:“送回去?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夏琳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怀央,“她心情不好,我们在外面喝了点酒。”
温九儒把电脑合上:“地址给我,我去接她。”
“啊,”夏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听温九儒的,“她说想回宿舍。”
温九儒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往二楼衣帽间去,沉声:“宿舍晚上没人照顾她,我接她回来。”
夏琳想了想,妥协,说就在后街的“乌樟”。
温九儒说的对,她们三个不可能都住怀央的公寓,女生力气也小,抱个喝醉的人估计有点费劲,确实不如让温九儒接她回去。
男人来得很快,不过二十分钟,车就在“乌樟”门口停了下来。
温九儒推门进去,找到靠里四人的位置。
他手上拿了条毯子,走过去,罩在怀央身上,把她打横抱起来。
怀央确实喝多了,五六瓶啤酒下去,已经睡了过去。
这会儿被人抱起来都没什么反应。
她酒品很好,偶尔喝多也只是乖乖的睡觉。
不吵不闹也不胡言乱语。
夏琳接过李怡然手里的包,递给温九儒,一直啰嗦地交代。
“她喝多了就喜欢睡觉,很乖的,但早上起来容易嗓子疼,最好睡起来让她喝点热的,第二天也可能有会拉肚子,要吃清淡,不能由着她性子又吃辣的......”
“乌樟”里的光线有些暗,男人抱着怀央站在卡座边,微垂头,一句一句听着,丝毫没有不耐烦。
夏琳嘱咐了有三分钟,终于把该说的说完。
“反正就好好照顾她嘛。”夏琳又帮怀央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行了。”李嫣然把夏琳扯回来,“眼睛红什么啊,神经病。”
夏琳扭过去瞪她一眼:“冷血。”
夏琳眼睛有点酸,倒不是矫情,实在是今天晚上这气氛,让她想到了怀央的这么多年。
有的人,因为太坚强,以至于总容易让人忘了,她吃过多少苦。
“还有吗?”温九儒问夏琳。
夏琳摇摇头:“没什么了。”
“嗯。”温九儒点头,“我先带她回去,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夏琳还想说什么,被李嫣然拉着胳膊又拽了回去。
“会照顾好她的。”李嫣然看了眼男人往外走的背影,跟夏琳说。
怕怀央喝了酒,路上难受,温九儒没有开平日里的那辆suv,在地库的几辆超跑前选了下,还是开了这辆四座的法拉利。
两座的车太挤,怕她躺着难受。
走高架回了明河公馆,把人从车里抱出来,上到二楼。
被子掀开,怀央被温九儒轻放进软绵绵的床里。
她闭着眼睛,从嗓子里发出很一句很小声的哼唧,脑袋蹭着枕头,脸埋在了被子里。
项羽在地板上拱着温九儒的裤脚摇尾巴。
温九儒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扔到了楼下的狗窝里。
扔完狗再上来,床上的人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跟夏琳说的一样,怀央喝醉了确实很乖。
温九儒走上前,站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