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温暖耀眼的阳光落进来,绵延在两人脚下,在木地板上影拓出两道一高一矮相拥的身影,偌大静谧的书房,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祝星燃愣愣地注视着手中的照片,粉白指尖不自觉收紧了力道,泛红的眼眶顿时起了雾。
也就是说,几年前的那个傍晚,霍庭恩不仅去了她的学校,还作为观众,观看了她的毕业演出。
可是,这件事她却从未听他提起。
祝星燃咽了咽发紧的喉咙,内心深处仿佛下起了一场潮湿的雨,心口的位置酸酸胀胀,被什么东西压着,她握着手中的书,眼尾溢出晶莹的水光:“.....你怎么从没告诉我?”
就连这本《黄粱一梦》,他或许都看了很多遍。
霍庭恩幽暗深邃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望着女孩那抹倩丽高挑的身影,他的眼神都变得柔软,如今回忆起祝星燃的毕业演出,记忆如潮水般用来,如电影镜头,一帧一帧在脑海中重现,仍无比清晰。
舞台上的她明艳生动,光芒万丈,似乎生来就属于舞台。
霍庭恩自身后抱着她,低低埋首在老婆的肩窝,亲昵地蹭了蹭,温热的唇息轻吐:“这些都不重要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霍庭恩对祝星燃的感情,从未变过,甚至随着时间的流转,埋在心底的那颗种子早就悄悄发芽,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祝星燃摇头,转身望向他,黑亮明澈的杏眸湿漉漉的,浸满了水雾,此时小巧的鼻尖都红彤彤的,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祝星燃从未想过,在自己看不见的角落,原来有个人一直都在她身后,默默关注着她。
对上女人坚定潮湿的眼神,霍庭恩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了一把,他薄唇掀动,温磁沉微哑的声线温柔地不像话:“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祝星燃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轻声问:“你为什么会留着这张照片?”
霍庭恩缓缓勾唇,没有丝毫隐瞒,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因为喜欢。”
祝星燃神情微怔,竟然对此没有任何察觉,她之前曾问过他,什么时候对她心动的,霍庭恩只说比订婚时要早。
“所以,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吗?”她抿唇,问得小心翼翼。
祝星燃睁大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眸光潋滟流转,似乎有某种希冀,让她意外的是,面前的男人竟笑着摇头,漆黑深邃的眼眸温柔而专注。
他顿了顿,认真问:“还记得祝明邺的那场生日晚宴吗?”
祝星燃还以为是今年,直到霍庭恩提到一个久远的时间点,她眸光微顿,似乎已经回忆起什么,心脏随之重重跳了一下。
她点头,声线柔软而清晰:“记得。”
祝星燃被接回京都的第一年,因为和祝兰萱不和,祝星燃曾在霍庭恩的庄园暂住过一段时间,她每天很少说话,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虽然与霍庭恩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人的交集却少得可怜。
直到祝星燃被祝明邺接回祝家,两人说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霍庭恩眼里的祝星燃,胆子小,沉默寡言,虽有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可看向他时总怯生生的,带着陌生而警惕的敬畏。
霍庭恩对她的印象仅限于此,甚至偶尔回忆起,也只能想到这位祝家大小姐被自己养在身边的猎犬吓出眼泪,花容失色的模样。
后来,祝家的生意如日中天,那段时间也正是祝明邺最意气奋发的时候,他大办自己的生辰晚宴,借着机会邀请了诸多商界名流,霍庭恩自然也在其中。
那天的祝家大宅内宾客众多,霍庭恩一到场,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衣冠楚楚的祝明邺则牵着自己的小女儿祝兰萱给大家一一介绍认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父女俩感情深厚,家庭和睦,以至于霍庭恩怀疑自己失忆,祝家只有祝兰萱一个女儿,并没有祝星燃这号人的存在。
而祝明邺言语间也只字不提“祝星燃”三个字,后来前来敬酒的人实在太多,霍庭恩却丝毫没有喝酒的雅兴,冷冷淡淡地一一婉拒,目光搜寻了一遍宴会大厅,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霍庭恩只觉得场内太闷,随即放下酒杯离开会客厅,不知不觉闲逛到了花园。
虽然那个夜晚距今已经好多年,可霍庭恩到现在都记得那晚的月亮比任何时候都要皎洁明亮,浓稠静谧的夜幕之下,激烈尖锐的争吵自花园旁的偏厅传来,是两道年轻女子的吵闹声,霍庭恩循声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两抹正在对峙的身影,其中一道熟悉的背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孩背影清瘦高挑,穿着一袭香槟色的软纱礼服,柔软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侧,锁骨柔美的线条若隐若现,肤白胜雪,偏厅内的祝星燃没有平日里的胆小怯懦,此时冷着脸,漆黑剔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祝兰萱,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宛若一只蠢蠢欲动的小兽,随时都会露出自己尖锐的爪牙。
由于距离远,霍庭恩并未听清楚两个女孩因何事而发生争执,只见祝兰萱扬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正对祝星燃说着什么,眼神轻蔑而充满讽刺,祝星燃面色平静地回应,置于身侧的粉拳却攥得很紧。
然而就在祝星燃开口没多久,祝兰萱似被激怒,她上前一步,气急败坏地猛推了祝星燃一把,举止嚣张跋扈。
霍庭恩长眉轻挑,好整以暇地目睹这场闹剧,俊脸无波无澜,刚才还在宾客面前端庄有礼的祝家千金祝兰萱,私底下还有另外一副面孔,像极了大街上撒泼的中年大婶。
祝星燃则死死地盯着对方,就在霍庭恩以为这姑娘不敢反抗的时候,只见白白净净的女孩鼓着腮帮子,像只炸了毛的小兽,愤怒地朝祝兰萱扑过去。
两人同时栽倒在地毯上,厚重的礼服纠缠在一起,祝星燃一把扯住祝兰萱抹胸礼服上的蝴蝶结,就算被人撕扯住头发也不肯松手。
霍庭恩薄唇微抿,心底终于掀起一层波澜,竟然开始担心祝星燃会不会吃亏,然而下一秒,那个被他一直认为胆小怯懦的姑娘,逮着一丝机会,张嘴直接咬在祝兰萱挥过去的胳膊上。
祝星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死死的压在祝兰萱身上,像个小疯子,早已不顾及形象,全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霍庭恩注视着偏厅内的闹剧,神情若有所思,直到祝夫人带着祝明邺和其他人赶过去。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不由分说一把将祝星燃推开,夫妻俩连忙扶起地上的祝兰萱,仔细检查女儿身上的伤口,当看到祝兰萱身上的伤痕时,祝明邺陡然间变了脸色,眉心紧锁,接着就朝祝星燃扬起了巴掌。
那一瞬,被推倒在地的女孩身体都在哆嗦,却睁着圆澄泛红的眸子,一点也不肯服软,就这样倔强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看到祝明邺扬起的巴掌,霍庭恩眸色深敛,眼底情绪不明,祝明邺的脸色瞬息万变,巴掌却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挥过去,可一旁的祝夫人却不依不饶,就这样当着偏厅内所有人的面,重重扇了祝星燃一巴掌。
女孩被打得偏过脑袋,单薄纤瘦的身体轻晃了一下,霍庭恩脸色渐冷,清隽的眉眼间蹙起一道褶皱。
后来,这场闹剧终于平息,祝星燃被祝明邺关在卧室关禁闭,整场晚宴,她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就连霍庭恩之后再问起,祝明邺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大女儿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人。
晚宴还在进行中,祝星燃被打的身影却一直在霍庭恩脑海中挥之不去,他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那个花园,花园上方的二楼,正是祝星燃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