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女子与众不同,可称道为先生,其余人还不是那副样子?终究是比不过男子的。——多么理直气壮的想法。
对此,姬羲元向来是一笑而过的。只要上面坐着的还是自己阿娘,其余一切都不过是口头功夫,还是不怎么高明的口头功夫,除了招仇拉恨以外只能填一填无能之人的自卑、不甘与嫉恨。不过她来国子监可不是练忍字诀的。
只这话说的,姬羲元疑惑问左右人:“这般浅陋言论我以为只在村夫走贩间言谈,怎的天子脚下还有?当真是考入国子监的?”
四周的人或多或少露了个心知肚明的笑容加以附和。
“男子生来多武力,小娘子们骑着马不害怕不跌跤就是好的了。众所周知的事。”周明萱在周围人的目光下不得不驱马走出人群,比起上次的犹疑作恶,今日对他个人而言当真是无妄之灾。平日惯常说的话,怎么所谓大公主一来就认真计较,当真是好没意思,倒霉透顶。
每每这样有人口口声声称男子天生如何如何、女子天生如何如何时,姬羲元总强忍着那口气,现在不打算咽下这口气了,既然先前已经暂时放下十二旒冕的心思,也很不必弯弯绕绕的顾及他人。
姬羲元驭马上前两步,手中细鞭甩出空响,居高临下道:“众所周知?就如同我等所知的平伯周氏门下周氏明萱,刻薄成性,品行不端一样吗?那确实是众所周知的,毕竟周氏郎君的品行就在眼前。”话语仿佛隔空一个巴掌扇到周明萱面上。
为官入仕,名声是极为要紧的。目前入仕之机无非两条,一科举,二举荐。而科举也需得人举荐信才可行。受当权者恶评的人,基本上是无缘与仕途了。
不巧,姬羲元投胎投的好,今天说的话不出三个时辰就能上达天听,断了周明萱前程。
周齐玉原先在后边与新得的马儿处关系,小心骑着四下走动,并不与他人参合。与国子监里其他或是明媚张扬、或是英姿飒飒、或是出口成章的贵女儿们比起来,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实在是和她进国子学的方式一样,蹭来的。此时听见了动静不但不想上前,甚至恨不得完全无知觉没人注意才好。
可惜一门兄妹,一损俱损。就是她不在乎周氏门楣,也得耗到出嫁或是出家。
周齐玉无奈松开抚马鬃毛的手上前打圆场道:“亲长好友们总说三兄生来一张破嘴,今日又是老毛病犯了,胡言乱语的,三兄还不快快致歉。”
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北堂指父母意,萱草又名忘忧草。可见周明萱在家中受多少宠爱,养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又无忧无惧的性子。平伯还真就最喜欢小儿子,从小到大不知给父母添了多少事端,回回都是轻轻放过。习惯成了自然,眼下未觉事态严重,对三番两次得罪长善公主的事颇不以为然。
周明萱瞪了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小妹,不服道:“不说其余在场诸郎君,单单就是我一人,像你这样的小娘子我少说能打二三十人,更不要说骑射一道了。”还不忘带上给自己兜底的妹妹。最后到底顾及姬羲元身份,缓和了口气道:“娘子娇贵,殿下尊贵,这样劳累事情交由男子来也正常。”
你这么说是平日里对幼妹动过手?还是真不把其他女生徒放在眼里?以尊贵、娇贵作为让女子不学骑射的由头,真把人当傻子哄呢。三言两语的就总归不是好话,也是真不会说话。
他口中的在场的诸君显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三两结伴装模作样的打算离开是非之地。
夏九郎笑道:“周三郎是个能拿小了岁数的幼妹做例子的,说到这个,我们确实不好和周三郎君往深了计较。”这是劝姬羲元轻轻放下,为此等身份的人伤了羽毛并不值得。
姬羲元向夏九郎笑了笑,算是谢过他的好意。
姬羲元和闵明月对视一眼,调转马头,直冲着武器架子去,随手拎起一杆红缨枪疾驰向周明萱。
国子监的演武场里都是未开刃的真家伙,入手不轻,加上好马飞驰的力度,被刺中了少说断骨。
周明萱欲躲身手却不如姬羲元矫健,烈日照亮明晃晃的枪头照出恐惧的阴影,这一刻姬羲元堪比罗刹。周明萱想接枪身体却跟不上,侧身勉强避开要害。
姬羲元懒得要他性命,枪头顺势横移至他腰侧重重一扫,霎时间周明萱自马上滚落,马儿受惊蹄子跃起落在周明萱腿上,一声凄厉惨叫。
“正巧了,不必再捅你一枪。废你一条腿,劝你管好嘴舌。”
护卫们纷纷非常有眼色的晚一步赶到,有想上前救人的,被为首的黑面侍卫喝止,俯首行礼后小心问询:“殿下……可需卑职等清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