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坐加上不锻炼,邵钦的身体素质实在很差。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出问题。
暑假在家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感冒过一回。
那阵仗,直接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一个礼拜,咳得根本停不下来,晚上睡觉都成问题,无论吃什么药都不太管用。
郑枭想带他去医院。
邵钦也只是让他歇着,说他以前经常打针吃药,这种情况去了医院也是打抗生素。
他对抗生素不过敏,但副作用显著。
打完反胃恶心,难受不比现在强多少,不如不打,多躺几天。
郑枭知道抗生素打多了对身体不好,着急也无法,只能在旁边陪着、照顾着,一起熬着。
但那个时候起码他人在。
现在郑枭得不到回音也不接着发微信了,直接给邵钦打电话。
但无论是电话,还是微信语音,都是一连好几通没人接。
他心里急得不行,怕邵钦自己一个人病得躺在床上发烧没人管。
眼看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明知道时间可能不太够,郑枭也还是当机立断揣上手机拔腿便往外跑。
一路风驰电掣,过道上看见他的学生齐齐回头。
中途撞上三个室友从宿舍楼梯间上来。
大家见他急吼吼,想问他出了什么事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宿舍这位名人唰一下几个踏步跑没了影。
这时候的A大,几乎所有大一新生都穿着军训服活动。
郑枭也穿着这身。
本就千篇一律不易辨认,他手长腿长矫捷跑过的速度还很快。
所以尽管学校大道上很多人注意到他了,却没人清楚他是谁,只是隐约看着身形在心中保有猜测。
郑枭全完不在意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早在从宿舍楼出来时就约好了网约车。
眼下他人跑到门口了,车也到了。
郑枭站在马路这头,嫌那司机掉头慢,索性过到马路对面。
等他打上车就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再等他催着司机一路开到邵钦的公寓门口,又是十几分钟。
当时已经下午一点半。
回程肯定会超过两点的集合时间。
但郑枭还是毅然决然下了出租,坐电梯上楼,并给室友留微信。
让他们帮忙随便找个理由告诉教官拖延十几分钟,他下午集合可能得晚到。
室友关心他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
郑枭看着屏幕很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
郑枭儿:邵钦病了,我怕他一个人在家里出事,出来看看他,希望你们保密,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如果实在找不到借口,就直接说不知道我干什么去了也可以,谢谢
三个大直男室友虽然很震惊他原来真是在追邵钦,但还是纷纷回了“ok”。
等郑枭站到邵钦公寓门口,已经一点三十三。
公寓门之前用的钥匙。
邵钦其实总会忘记带钥匙出门,也动过换密码锁的心思,但密码锁质量参差不齐,他懒得研究也就搁置了。
还是暑假郑枭到处捣鼓,货比三家找了个安全系数最高的让师傅来换。
所以眼下只需要输密码。
…
卧室里。
邵钦开着空调,窝在空调被里睡得正沉,便觉有人又是摸他额头、脸颊,又是拍他肩膀、叫他名字,持续好一阵。
当邵钦费劲睁开困顿的眼。
发现眼前高大的少年就穿军训服蹲在他床边,差点以为自己睡昏了头还在做梦。
直到郑枭蹙眉问他:“怎么又感冒了,难不难受?我摸你体温好像还好,量过了吗?有没有发烧?”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
邵钦涣散的意识缓慢回笼,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因为他一条消息就跑回来了。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身。
“你干嘛,下午不用军训了吗?就是个小感冒。”
邵钦身上穿着睡衣,头发睡得很是蓬松散在白皙的脸颊两侧,确实没有病容,说话声音也还算正常。
郑枭却完全不敢放松,煞有介事从旁边的抽屉找出水银温度计。
邵钦从床上撑起来,被他过度紧张搞得有点无奈,表示可能就是没注意空调吹狠了,稍微有点头晕鼻塞。
但郑枭不管那么多,抬手就给人安排好温度计和靠枕,塞回被子里。
只不过他大概觉得自己身上的军训服不干净。
一开始半跪在地上,后来邵钦提了,他也是只是从旁边拽来椅子,全程没让衣服碰到床单被褥。
邵钦被守着拒绝不过。
问军训的事,这人也不往仔细说,只能百无聊赖夹着温度计开始打量。
看少年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对剑眉高高皱起,被身上的迷彩服衬得越发凌厉。
仅仅一日没见,却似乎已然有哪里不同。
邵钦靠在床头望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咧唇笑笑说:“塞了下鼻子你就这么紧张,搞得以后我再有点什么都不敢跟你说了。”
当时少年脊梁骨便是一僵。
…
当天中午确认邵钦没事回去,郑枭毫无例外被教官罚了。
因为他的室友听他说就晚十几分钟,找的借口是吃坏了东西在宿舍拉肚子。
结果郑枭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教官非常生气。
因为这刚讲完规矩,军训才开始第一天居然就有人敢迟到。
问是什么理由迟的到。
郑枭也一直沉默,只说家里突然有事,回去了一趟耽误了。
A大军训和其他学校一样,所有班级列方阵依次摆在一起。
所以眼下教官站在方阵外单独拎着郑枭训话,旁边好几个班级的学生都看着,包括教官也看着。
偏偏这些教官还对郑枭是个“网红”的事有所耳闻。
问郑枭是不是平时被大家捧着,特殊对待习惯了,所以不把规矩当回事。
郑枭依旧垂着眼角不说话,知道自己除非给出一个正当的迟到理由,不然解释什么都枉然。
可他本就生的人高马大。
再装死不说话,这模样落在教官眼里无异于不服气硬撑。
当时就给教官火气撩起来了。
于是众目睽睽下。
郑枭当着前后两条街几乎六、七个班级方阵的面,足足被吼了十多分钟。
教官说他要是不交代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就一直在太阳底下站军姿。
还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郑枭了,让郑枭如果不服,就去找他们校领导投诉,再不然闹到网上都行,他反正是不怕的。
郑枭当然不会闹。
这件事本来也是他不对,就安安静静在太阳底下站着。
其他同学站的时候,他站。
其他同学休息了,四处放松活动,他还在站。
烈日灼灼,汗水很快将他身上的衣服浸湿。
而他因为迟到被罚站的消息,也在方阵与方阵之间传了个遍,不少人休息都从其他街道赶过来看。
班上学生看着他心里不好受。
虽然从郑枭室友嘴里问不出具体缘由,但大家知道郑枭不是教官认定“恃宠而骄”那种人,休息时便想帮郑枭求情。
可教官的权威被挑战,哪怕杀鸡儆猴,也要给郑枭整个够呛。
原计划是罚到郑枭累了停下。
谁知道这人骨头硬,一站站了快一下午,膝盖也没被罚软。
教官本心中就憋着气。
大家自己求情不行,还要拉着过来探班的学长学姐班助一起求,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当天是放过郑枭了。
但往后一连好几天,瞎子都能看出教官在给郑枭穿小鞋。
明明郑枭已经站的比绝大多数人都标准。
教官却对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水,唯独对郑枭要求极严,稍一放松就会点他名字。
关键这么弄还挑不出教官的错处,毕竟人家也就是做做分内工作。
大家却挺害怕郑枭累过了,中暑出什么问题。
就连郑枭那三个室友回到他们宿舍,关了门也忍不住说。
“其实教官就是想你跟他服个软。要么你不提邵钦,只是去给教官解释一下那天是你家里人病了,联系不到其他能回去的人着急,不然后面还一个月都这么被针对,谁受得了?”
计算机大二安排下来协助他们的班助,也劝了郑枭,叫他去道个歉。
郑枭没处理过这种问题。
几天下来一直有点想给邵钦发消息。
但邵钦班里最近分好了方向开始上小课,明显没之前清闲。
加上历时几个月,他的新书也终于写到结尾,准备整体修文完稿。一天里除了上课,手机90%的时间都开着免打扰。
可能晚上bā • jiǔ点的消息,凌晨三四点才会回;
早上自己六七点的消息,他又会等到下午一两点,甚至隔一两天。
两人明明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却莫名有种隔着时差异国恋的感觉。
邵钦做完的事情已经一件又一件,他却还在原地踏步,为之前这么丁点鸡毛蒜皮纠结。
那天邵钦说他以后有事不敢告诉自己,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把喜欢的人放在第一位固然没问题,但前提应该是能妥善处理不管不顾的后果。
现在郑枭发现处理不了。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幼稚,所以犹豫了几天一直不知道怎么对邵钦开口。
只是既然大家都来劝。
他就虚心按照大家教的,第二天去找了教官。
结果教官一句话把他问住。
“你有证据吗?你说你家里人病了就病了?具体谁病了,什么病?如果去医院挂过号总有凭证吧?”
其实郑枭知道教官问的在理,并不算故意挑刺刁难人。
只是他看教官说话的态度和望他的眼神,心里也就明白了——没什么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