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乔薇薇握起了床头桌边的花瓶,慢慢走到了阳台。
她闭上眼睛,勉强调动一些精神力,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还是狠狠朝自己的脑域刺了进去。
孔老爷子坐在车后面,他的旁边是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青年,青年有一头柔顺的黑发,纯黑色的眸子,从坐进车里就低头安安静静的待着,似乎对周围一切都不感兴趣。
孔麒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似乎对除钢琴之外的什么都不关心,修长双手搭在腿上,时不时点动。
老爷子见了就没好气:“都比完了,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干什么,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
旁边的青年指尖一顿,不动了。
孔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重,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也跟着沉默。
前面开车的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可是心里却忍不住的犯嘀咕。
人说孔家家主把小孙子当宝贝一样的疼着,孔麒都19岁的了,依然将他带在身边生活。
司机是新上任的司机,不太了解孔家种种,只不过见这祖孙如此生硬的相处状态,觉得这对祖孙可能也不似传言中那样要好的吧。
黑色的车子慢慢停在了小别墅的门前,这是孔延的私人住所,是他诸多房产里面最喜欢的地方,他早早等在门口,打扮得相当清爽利落,扬起一个微笑,等着黑色车子的玻璃车窗慢慢落下。
就在此时,后方忽然一身轻脆的碎响,让他的耳朵一震,紧接着心脏加速跳动。
其实孔延是有点懵的,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要怎么跟爷爷打招呼,一会儿在车子里要跟他说些什么,说起他的哪些业绩才会让老爷子对他刮目相看,要怎么关心一下那个小弟。
他那个哑巴小堂弟,出生就是个哑巴,先天的,没法好,随了他那个出身不好的妈,可据说也继承了父亲的钢琴天赋,从小就频频获奖,崭露锋芒。
也不知是后来的一系列变故对他的打击太大,还是长大了就没了那股子小天才的灵气,总之现在这个小堂弟高不成低不就,他对孔家那份令无数人都眼红的家产不感兴趣,只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弹钢琴,他可能是想像自己那个天才钢琴家的父亲一样,可是他不行。
他练了那么多年,甚至可以说是废寝忘食的疯魔程度,可是钢琴老师怎么说呢,说他努力有余,天赋不足。
孔麒的水平,放在普通人里面,算是顶顶的好,挑不出毛。
但若是说到专业,音乐这件事是真的需要天分的,老话怎么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是有时候,那百分之一可比百分之九十九重要多了。
他不知道孔麒待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到底是如何惊才绝艳,可是现在,孔延敢说,他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已经消失了。
孔麒这次在一个相当重要的国际钢琴赛事中只拿到了第三名,爷爷很生气,让他回家修养,并禁止他参加另外一个在南半球举办的比赛。
今天就是比赛的日子,爷爷带他回国了,说是散心,可是大家都说,老爷子这是失望了,丢不起那个脸,干脆就不让他弹钢琴了。
孔家向来只认第一,当年,孔家那个天才钢琴家,孔麒的父亲,也从来都是第一。
老爷子把孔麒当成宝贝疙瘩,其中肯定存了些将小孙子当成三儿子补偿的心思,可是他并不如自己的父亲这样优秀,所以老爷子生气了。
孔延脑中正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一想老爷子,一会儿想一想孔麒。
所以那撞破玻璃的脆响撞进他脑子里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他回头望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车中人的注意,老爷子和司机都朝窗子破碎的方向看过去,就连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孔麒也被惊动了,转头看去。
保姆知道他们家先生带回一个倔强的病弱姑娘,这姑娘是个药罐子,要吃很苦很苦的药,这药熬着她都觉得苦。
昨天晚上,那两个人就在房间闹了一通,砸碎了一个碗,保姆知道他们家先生的脾气,看这模样,特别有先见之明,提前熬好了一份备着。
结果不出她所料,孔先生下楼的时候果然跟她说,再熬一份上去。
周嫂应声,手脚麻利的又端了一碗药,心想先生要出门了,她可得好好劝劝那个姑娘,闹别扭不要紧,可身体是自己的,那么单薄的身子,该吃药还得吃药。
结果她刚推开门,一句“小姐”都没说出口,就听见了玻璃被打破的声音,那个身体单薄的漂亮姑娘倒在阳台边,身体一阵一阵的抽搐,原本苍白的皮肤浮现恐怖的青色,一副已经喘不过来气的模样,倒在碎瓷片和碎玻璃上面,皮肤被刺破,已经流出了刺目的鲜血。
保姆人都吓傻了,她没照顾过这样严重的病人,所以下意识就“啊”的一声,惊呼出声,紧接着,她手中的药碗落地,又被打碎了。
保姆身强体壮,中气十足,她这声惊呼,外面的人全都听见了。
她被乔薇薇这副病发的凄惨模样给吓坏了,抖着手上前想把人从碎瓷片中捞出来,想着孔延此时应该是在楼下还没走远的,刚才楼下还有一个搭理花园的园丁,顾不得那么多,扯着嗓子就朝阳台上大开的窗户喊叫,“来人啊,快来人啊!!”
“救命啊!”
她抱起乔薇薇,手被乔薇薇身上的血给染透了,她害怕得身体发抖,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要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乔薇薇被热心肠保姆抱着,差点急火攻心,真的被气到发病。
她自己攻击了自己脑中的某个地方,刺激身体出了这样的反应,要说疼,那是没多疼的,还没有被孔延那个狗男人掐一把疼,就是看着吓人了一些。
可她也不乐意受罪,她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躺下的,至少不是堆玻璃碴子下面,结果保姆阿姨这一嗓子,给她吓得滑了一跤,直接就躺下了,乔薇薇真的想哭了。
幸好她身上的衣服是个长袖长裙,只有手腕和脚踝被玻璃扎破了。
她的计划很简单,原女主拖着这么个病弱身子还倔强不屈,跟男主角在这里斗智斗勇,那就是活受罪啊,反正她就是个病秧子,她不如就把这个人设贯彻到底,破罐子破摔。
他孔延欺负一个病秧子算什么本事,也就是女主命大,能那么折腾,要换做平常人,恐怕早去见阎王了。
保姆阿姨这歇斯底里的动静把楼下的人都给惊动了,原本收起工具打算离开的园丁第一个反应过来,刚想朝屋子里跑,就看见了愣在门口的孔延,他也顾不得孔延面前的车子,着急的说,“孔先生,那好像是周嫂的声音!!”
孔延还愣着,有点不敢相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乔薇薇不是站都站不起来吗?
“怎么回事!”
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降下窗子的孔老爷子却沉着声音这样问了一句。
他抬头看着那被打碎的玻璃,皱眉打开了车门,似乎是要下去查看情况。
司机见状,也跟着下来了。
孔延见孔老爷子要上楼,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慌了,老爷子古板又固执,现在乔薇薇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若是让她与老爷子见面……那他指不定要怎么挨一顿臭骂,这都是轻的。
孔延慌了,终于维持不住脸上那沉稳的表情了,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孔老爷子的去路,勉强道:“是家里的保姆,可能是不小心受伤了……”
那老爷子能是个傻的吗?孔延越这样,看着就越可疑,他怒道:“让开,就算是保姆,我也得上去看看,保姆的命就不是人命吗,人家都是给你工作的,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上司吗?”
不但是孔老爷子,就连孔麒都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老爷子已经七十岁了,依然身子骨硬朗,他早年从军,有打拳的习惯,七十岁的人看着像五十岁的人,他拎起自己的拐杖,在孔延的腿弯敲了一记,孔延吃痛,再回神,老爷子已经绕过他,朝大门走去了。
保姆总算看见人了,心下也稍微安了,她不知道面前的老头是谁,看上去像个大人物,但这并不是重点,她抱着乔薇薇,急急朝孔老爷子道,“这姑娘刚才倒在阳台上,不停的抖,你看看这脸色……太吓人了。”
乔薇薇闭眼装死,被保姆抱着,虽身体已经停止痉挛,但是由脸到脖子那吓人的青紫还没有退去,她手腕有血,染红了白色的裙子,地上的碎碴子上也沾着血珠子,模样凄惨无比,老爷子只看一眼,心就被揪起来了。
这是哪来的女娃娃,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老爷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转头朝身后的司机吩咐,“医生,把医生叫过来!!”
周嫂这才道,“我刚才已经打电话了。”
老爷子又赶紧吩咐,“赶紧给这姑娘止血,这是在阳台上做什么呢……”
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那还能管什么去不去老宅啊。
司机有点愣,他不会包扎啊,他就是一个开车的。
就在这时,始终站在后面,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孔麒走上了前,从周嫂的手中接过了乔薇薇,他身形纤瘦,却极其有力,抱起一个病弱的小姑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接过了乔薇薇,保姆眼疾手快的转头去找急救箱了。
乔薇薇闭着眼睛装晕,为了保持自己这副病发的状态,她的精神力还在发散着,突然就触及到了那浩瀚缥缈又神秘的星云。
这突然出现的精神域,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跟她一起吃牢饭的宋吵吵,错不了,她不睁眼睛看都知道。
不睁眼,直接感应到他破碎的精神域,反而比认脸还要精准。
她心中惊奇,终于开始思考一些有的没的了,也不知道在这里,他又是个什么身份。
周遭乱成一团,幸好医院不远,乔薇薇马上就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
乔薇薇这副身子骨是真的弱,如此折腾一番已经坚持到了极限,见自己把人给折腾过来了,她也终于撑不住,真的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听见那颇具威严的老爷子质问孔延:“这姑娘是谁,这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欺负人了……”
乔薇薇觉得,逃出鸟笼子这事儿算是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再醒来的时候,身体轻飘飘的。
她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了很久,都没听见什么特殊的动静,房间里好像也没人。
她终于放下心了,悄咪咪睁开了一只眼睛。
结果,她旁边却是有人的。
她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结果这贼头贼脑的样子,正好被床边安静站着的一个人逮了个正着。
孔麒就那样安静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孩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乔薇薇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熟悉却又陌生,带着些死寂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