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停止生长不代表消失,这些年来,英国公夫人只要一听见“裴瑛”两个字,依然会觉得心头发闷,如鲠在喉。也就是温和可亲的面具戴得太久,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再说秦昭昭,就冲她是裴瑛的女儿这一点,英国公夫人就不可能接受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她之所以会任由这桩婚事拖这么多年,一是因为秦昭昭七岁就被她舅舅带去了云州,这些年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她看不着人,便也不愿主动去想这件糟心事。二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出言反对,英国公也不可能同意退婚——他这人一向重诺,无故悔婚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更别说对方还是裴瑛的女儿了。
按她本来的打算,是想先摸清楚秦昭昭的性格和弱点,再想法子让她主动退婚——只有这样,才能过得了英国公那一关。谁想穆霁太沉不住气,被人激了几句就当众在寿宴上闹了起来……
英国公夫人想到这,脸上寒意更重。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要解决的。
秦昭昭……一个贱人生的野丫头,也配做她家霁儿的妻子?
英国公夫人垂目冷笑一声,抬手碰了一下手边花瓶里插着的那朵红艳艳的海棠花,随即,用力掐断了它。
秦昭昭对上一辈的恩怨一无所知,这会儿的她正慢悠悠地溜达在回秦府的路上。
——之所以没有跟英国公送她的那车东西一起回去,是因为她想顺道逛逛街,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这会儿午时已过,不过她逛的这条街上酒楼饭馆很多,街边还支着许多卖吃食的小摊,因而四周处处都是食物的香味。
秦昭昭早饭午饭都没吃,这会儿闻着这满街香气,哪还忍得了,当即便挑了一家看起来十分不错的酒楼走了进去。
“姑娘吃饭吗?快快里边儿请!”
酒楼小二十分热情,秦昭昭心情愉快地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一个临街的雅间,然后……
“咦,这屋里怎么已经有人了?小二你带错路了吧?”
刚进门没走两步,就发现绣着花鸟图案的竹木屏风后面坐着一个人,秦昭昭一愣,停住了脚步。
“没有错的,就是这里。”小二闻言,直起身子冲她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谁啊?”秦昭昭惊讶之余心生警惕,那小二却不等她有所动作就把门一关,退下了。
“姑娘进屋看看便知道了。”
秦昭昭:“……”
行吧,那就看了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就转头看向了屏风后面的人,结果人还没看见,先看见了一团夺目的绿光。
秦昭昭:“……!”
她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
第7章
屏风后不是别人,正是殷溯。
这家名唤云来的酒楼是他的私产,那小二也是他的人。不过今日会碰上秦昭昭是个意外,他在这里等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还没来,他又不经意瞥见秦昭昭在楼下大街上转悠,这才心头微动,将某些计划提前了。
秦昭昭不知道这些,通过那团绿光猜出他的身份后,就犹豫着往屏风后面走了过去。
妖异的眉眼,阴沉的气质,苍白的肤色,狰狞的疤痕,果然是那位昨晚才见过面的太子殿下。
秦昭昭惊讶之余踌躇了一下,乖乖上前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
青年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像是昨晚没有睡好。身体也半靠在铺着厚厚狐裘的软榻上,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他的脸冷白冷白的,嘴唇也毫无血色,随意半束在脑后的墨发因此被映衬得极黑。
这样的他乍看之下有些脆弱,但骨子里头透出的气势依然强盛凌厉,叫人不敢直视。
不过秦昭昭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倒也没太紧张,只在犹豫片刻后,忍不住问:“那个,殿下找臣女前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昨晚你救了孤,”殷溯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孤该谢你。”
“啊?”秦昭昭意外,忙摆手说,“殿下言重啦,那都是臣女该做的。”
殷溯不置可否,目光在她圆润白皙的小脸上落了一瞬:“说吧,想要什么谢礼。”
“臣女没什么想要的,殿下真的不必挂怀。”秦昭昭回神摇摇头,“再说殿下以前也救过我,您就当我是在报恩吧。”
她有一双又大又圆,极为明亮也极为清澈的眼睛,让人一看就会想起夏夜里的繁星,冬日里的初雪,以及未经世事沾染,心思纯真无垢的孩童。
殷溯盯着那双眼睛,想起今早暗卫呈上来的那些信息,还有三年前自己确实无意中救过她的事儿,气势微敛地扯了一下嘴角:“孤不喜欢欠人。”
他说着抬手指了下手边案几上放着的,那个约莫两本书那么大的红木箱子,“既然没什么想要的,那就把这收下吧。”
这是什么?秦昭昭迟疑片刻,到底还是照他的意思,上前打开那红木箱子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被一阵炫目的金光闪花了眼。
“……”居然是一整箱的金条!
秦昭昭一下瞪圆了眼睛,然后,可耻地心动了。
太子殿下道谢的方式虽然简单又粗暴,但是实在啊!瞧瞧这些金条,闪闪亮亮的看起来多么地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