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尤善的父亲已经无法说话了,甚至已经认不出人。为了让尤小稍好好念书考大学,他租了一间离学校近的房子,白天妹妹上课,他去养老院照顾父亲,顺便也帮一点护工的忙。
父亲去世的时候有过短暂的清醒,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看尤小稍。他说:“我会照顾小稍,一直到她嫁人。”父亲动了动嘴唇,闭上了眼睛。
他想,也许父亲是知道的,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尤善。
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照顾一对素未谋面的父女,你是那么善良的人吗?
不是的,他占用了尤善的身份,冒充别人的儿子、兄长,他给了自己一个被需要的理由,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嫉妒尤善,明明有亲人,有家,有他所有想要而不得的东西,却全然不在乎地抛弃了。
既然你不要,那就给我吧。
这才是他的私心。
小稍是个非常懂事的姑娘。面对许久未见的“兄长”,大哭之后又拘谨起来,问哥哥这些年好不好,辛不辛苦,回来之后还走吗?听他说不走了,又开心地哭。租了房子之后第一反应是担心,问哥哥钱够不够,不要为她多花钱。
为了减轻哥哥的负担,早上起床给一家人做饭,周末衣服被子抢过来洗,放学甚至偷偷去打工。直到被他发现,生气地说“学生除了上学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才把打工辞掉了。
小稍天然地信任他,依赖他,接纳他,把他当成“哥哥”。
只要小稍在,他就永远是“尤善”,永远有一个家可以回去。
###
掀起中介所的卷帘门,偌大的接待厅里许多带着武器的“职员”似乎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我妹妹在哪儿?”他问。
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回答,笑声,挑衅,下流话,和拳头。他挨了一下,嘴里尝到血腥味的同时,将手里的细簪调转了方向。
这根东方风格的长簪,比其他簪子更加锋利。
如果有人敢动小稍,他亦不惜撕下“阿善”的伪装。
###
曲文夺看着投影幕,眼珠不曾错开一秒。
那个脾气温柔从不生气的阿善;为老人端屎端尿毫无怨言的阿善;对曲文夺的刁难从不反抗的阿善。
——也是死神阿善。
经常给老太太擦脸的手,利落地打碎了别人的下颌骨,抓着头发将脸孔撞向墙壁,又拧断了一条手腕。如入无人之境,阿善出手简洁而凶狠,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动作夺取对方的行动能力。是否缺少武器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他没有,在场的人有的是。
不管刀还是枪,不管握在谁的手里,它们击杀的对象可以是在场的任何人,唯独除了阿善。
“老板,那根发簪干脆送他好了。”阿甲笑眯眯地说,“用处比在您这里大多了不是吗?”
喉咙,眼珠,耳孔——阿善甚至用它将一个阻拦者的手臂从肘窝割到手腕,再划破掌心,顺手接收对方的短刀。
曲文夺发出喜悦的笑声。牢牢地抓住办公椅的扶手,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善啊阿善,你这名字叫得可真好!”
###
尤小稍跟乙姐在接待室里,仿佛听见楼下有声音:“乙姐,楼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