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明口齿伶俐,记性也好,口音上差了点,把拴柱的语气神色都重现得栩栩如生。
罗美娘听他那句“二叔”,险叫茶呛死,真是太丢脸不过了。
尤其是,景泽明在这事上很有些小兴奋,许是从来没碰上这种事,看着挺新鲜的,罗美娘也不好打断这孩子的表演。
等他说到要进食肆前阿才“正巧”遇上人了,把他们几个捎回村,罗美娘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若不是张玉寒安排了人在后面付账,今日家里这脸面,真要丢光了。
外头人都得知道张举人的亲戚在外面吃白食不付账。
真的是——
丢脸啊!
直到傍晚,张大郎和唐氏才把人全都接回来。
“你二叔中举我高兴,本来不想骂人,结果你倒好,带着一群村里娃娃去镇上闯祸,是谁教你打着你二叔的名号去镇上吃白食的?以为只要报你二叔的名字,就能骗好吃的?家里就缺你这口吃的了?你咋这么不要脸,张家几辈子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唐氏在大房骂人,这事因着跟二房有点关系,罗美娘和张玉寒也全都到场。
黄氏在一旁听婆婆发火,也是气得要命,十二两银子是她兜里讨出来的,她这人以前爱财如命,现在是好了点,不过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她也跟没了半天命似的。
唐氏刚骂完,黄氏就骂开了:“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让你去镇上了,家里是有金山银山你敢请人吃席面去?咱家一年下来也攒不下十二两银子,你是想让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还有铁牛和三儿,这么大一点儿你也敢带他们喝酒,幸好你阿才哥看到了把人带回来,喝坏了我得把你撕了。”
“……我们也没喝多,一人就一口。”拴柱缩缩脑袋,应了一声。
“一口也不行,一瓮酒五两银子呢,一口就得几百文,你是钱多烧着了?你哪有那么多钱请人吃饭啊?”黄氏气得都想找其他几个家长分担损失了,偏偏这小子,刚才对着几个领孩子的村人直接便说了是他要请人吃饭的,跟其他人无关,自个倒是英雄了得了,黄氏一想到那十二两就想把儿子卖掉抵钱。她气得头晕脑胀,心肝儿都发疼。
拴柱被他娘和阿奶骂得臭头,这会儿真是特沮丧,整个人瞧着都是蔫了吧唧的。
拴柱其实是很有计划的,他是带了钱在身上的,卖二叔字帖毛笔得的银锭他都随身带着,当然,为了双重保险,他还把堂妹也带上了,二叔家可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堂妹跟他们一块去,有事儿二叔就得帮忙。
就是没想到路上会遇到阿才哥,阿才哥直接就把堂妹带回来。当然也没想到这顿饭这么贵,他会不够钱还账。
他就一小孩儿,屋里大人有一个算一个,瞧着他望向妞妞的眼神都能看明白他想啥。张大郎当即脸色就涨红起来。
该气的时候罗美娘已经气完了,这会儿倒没有多少火气。
拴柱以前就是这种爱占小便宜的性子,六七岁时为了要她一块肉脯,都能偷偷告诉她黄氏背后说她坏话的事。如今看来,小时候的这种小机灵,大了之后表现出来的就是眼皮子太浅。
原本张玉寒说想让他栽个大跟头时,罗美娘还觉得有些太夸张了,不过,现在她不这么看了,总归是侄子,罗美娘也希望他能吃完教训后,以后别走歪路。
作者有话说:
周三晚上至少有个七千字的肥章!!榜单没赶完,周三跟公司请假在家码字了,这回肯定会是真的肥,不然进小黑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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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这回的事就没人不觉得丢人现眼的。尤其是张大郎,承认以后超越不过二房是一回事,可看着儿子在弟弟一家子面前出丑是另一回事。
这种难堪,叫他站在院子里,火气都越积越大。
是以拴柱乖巧认骂挨完唐氏和黄氏的挂落、夹着尾巴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没想一抬头就看到亲爹那张咬牙切齿的怒脸,当真是晴天霹雳当头落下。
张大郎亲自出马,打得拴柱满院子乱窜,哭爹喊娘的。
亲爹管教儿子,谁都不好拦着。
黄氏跟张大郎当夫妻十年,看他刚才脸黑成那样,便知道拴柱这顿跑是跑不掉的,所以刚才气归气,也就上口骂几句,怕他爹待会儿憋不住动手时,伤上加伤会把孩子给打坏了。
也幸好这小子还是有些眼力见儿,挨骂时没敢顶嘴,否则张大郎的棍子那会儿就忍不住了。
这场揍持续了整个半个时辰,张大郎棍子都差点打断了,他力气多大,平日下地干活能当牛使,拴柱不过十岁,论武力值跟亲爹完全不能相比,后面还是张大福看不下去,出面拦着,才把孙子护下。
张大郎扔掉棍子气喘吁吁道:“你去镇上吃白食你就不嫌丢人?以后再敢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老子再收拾你一顿!”
拴柱屁股大腿手臂浑身上下哪哪都疼,长这么大他就没有被人打得这么狠过,这会儿痛得直抹眼泪,却不敢嚎出声。
他爹通常下狠手的时候,他哭得越大声,他打得越厉害。
拴柱这回是真后悔了。
早知道今日去镇上会换这么狠一顿打,他就不出门了!
张大郎打孩子还算挺有分寸的,棍子大多落在肉厚的屁股上,罗美娘看拴柱还能哭出来,便让丫鬟去拿伤药过来。
进了屋,拴柱就忍不住了,女人们都在里屋看他上药时鬼哭狼嚎的模样。
黄氏此时对上罗美娘也有些尴尬。她这人吧,虽然经了这两年改过不少,却还是有些本质东西难以改变,她是真不觉得大儿子这事会至于这么严重,这回若不是拴柱若不是赶在风口浪尖上,又害自己没了银子,黄氏也不会气得这么狠。
不过,经过这两年,黄氏也知道公婆丈夫都不喜欢这种占便宜的事,对罗美娘的道歉也很及时。
无论如何,这事自家都不占理,姿态总要有的。
张红果这阵子在家备嫁,她下月便要嫁人,这阵子也很少出门,一直专心绣嫁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道:“拴柱实在太过分了,现在就敢借着二哥的名号在外头吃白食,以后大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娘,拴柱可是你孙子,这事你可得好好管管。”
张红果在县里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看她娘还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所在,想想便举了好几个县里大户仗着族里有大官狐假虎威仗势凌人的例子,百姓们背地里都快把他们脊梁骨指烂了,只要说出那几个名字就有人跟着指指点点的,简直是臭名昭著。
唐氏原本只觉得孙子这事办得叫她没有脸面,听闺女举的例子,连忙道:“没那么严重吧?”
她为人泼辣些,以前在村里跟人有不少矛盾,出门被人指着脊梁骂的事却没试过,尤其是如今儿子考中举人,她也是举人的娘了,脸面比以前更加值钱,要是落到被人暗地里唾骂的地步,唐氏想想都没脸活在世上了。
“谁说没那么严重,敢一敢二就敢三,发展下去以后别人都得说咱们一家子都是同副德行。二哥读书多辛苦才考中举人,被这小子糟蹋一回,以后外面人都得误会二哥纵容侄子在外面当混混无赖,这种事发生一回就得处理一回,咱们也得有点规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