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晨的官职其实是雍益凉大都督,兼凉州牧,迁使持节,督巴蜀、关中、凉州军事,治凉州民事。
也就是说,他管益州和西凉关中的军事,管凉州的民事。汉中属于益州,因此实际上他管不了汉中的民事,自然也做不了任何指导工作。
但没有傻子会敢找他的茬,不只是他位高权重的身份,而是以他的能力管一地民生,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既然他做的事情是对的,又何必反驳呢?所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沉晨考察了各地山中水源,寻找合适的地方开垦梯田,扩大汉中生产力。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沉晨跑遍了秦岭、巴山、米仓山,寻找合适的水源,这关乎到将来出兵关中,后方粮草能否运达的大事,马虎不得。
寻遍整个汉中之后,他找到了上百余处适合开垦的山里水源上游,以一个村庄二十户,一百丁口,能开垦出千亩地来算,这些地方能开出十万余亩大田,其余菜地、池塘、桑林不计其数。
但这还远远不够,沉晨在离开汉中之前,叮嘱黄忠李严等人,让他们继续在汉中、上庸等地寻找合适的地区开垦梯田,给百姓优待政策,吸引百姓进山开垦新的田地。
除了开梯田以外,以前的旧平原区也不能就此废弃。没有水源就想办法开垦水渠,水源地实在太远开水渠成本大,就挖水井、建水塘,寻找优质地下水。
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按照沉晨的三年北伐政策,从章武二年到章武四年是休养生息阶段,章武四年后半年就可以开始进行北伐筹备,章武五年就可以正式出兵。
因此沉晨希望在章武五年之前,汉中要有总计五百万亩大田,丁口七十万人以上,且青壮劳动力居多最好。
这样在出动大军的时候,就不需要从巴蜀抽调民夫徭役,不至于像之前刘备打关中之战那样,仅仅打了一两个月,就弄得益州民生凋敝,一个富裕大州,几近崩溃的局面。
还是那句话,汉中不缺粮,缺的永远是运粮方式。而除了视察了汉中的田亩情况以外,沉晨也并没有急着前往西凉,而是之后顺着褒斜道去了斜峪关,再从连云道进入陈仓道,沿途视察道路情况。
确实如徐庶说得那样,褒斜道只有前半段路还算好走,中间那一段就是悬崖栈道,连绵百余里。
至于傥骆道和子午道更不用多说,全程几乎悬崖峭壁。唯有陈仓道的确好走。
难怪在绕那么远路的情况下,它能够成为关中进入汉中的唯一大道,其中原因自然还是道路宽敞平整,少有高岭悬崖。
为此沉晨根据道路情况改进了手推车,发明出了独轮车以及四轮转向马车来运送粮食。
巴蜀之地从来都不缺马,缺的是战马。因为西南自古以来就是蜀马和滇马的发源地,茶马古道用的马匹就是西南马种,它们较为矮小,耐力俱佳,虽不如西北凉州马或者并州马适合做战马,却适合做运送物资的马匹。
所以沉晨也示意李严他们在汉中引进大量西南马种,汉中平原区虽然是耕地多,但汉中盆地五千平方公里,平原区只占了一千四百平方公里。
剩余三千多平方公里多的是丘陵、山地可以放养马匹,只需要多多养殖西南马,同时把汉中的农业搞起来,让汉中能够做到自给自足,那么将来北伐的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由巴蜀出人出力出物资,搞得后方民不聊生。
在汉中待了三个多月,然后又视察了陈仓道和褒斜道之后,沉晨于章武二年十月份前往凉州,自祁山道北上,过武都郡进入天水郡的范畴,然后前往了目前凉州的治所冀县。
冀县位于后世甘肃甘谷县,这里地形平坦,是甘肃少有的一块狭长平原区,北面是北部为六盘山余脉黄土梁峁沟壑区,山势较低;南面是秦岭山脉西延石质山区,海拔较高。
中间被渭河贯穿,属于断陷河谷地貌。出乎意料的是,当沉晨骑在马背上,向着冀县城池缓缓而去的时候,看到旷野上居然广种水稻。
正是晚稻收割时节,渭河南北大量民夫百姓正在地里收割稻谷,金黄的稻穗随风飘荡,充满勃勃生机。
陪同在沉晨身边的是凉州长史邓芝和天水太守庞淯,庞淯以勇烈出名,在刘备得到凉州之后,征他为掾属,后拜为天水太守,与邓芝李严一起辅左张飞镇守凉州。
张飞今年年初就被刘备召回襄阳去了,沉晨在江州的时候还与张飞打了个照面,而之所以凉州在没有主将之后还能够维持稳定,就是因为目前凉州长史邓芝以及天水太守庞淯维持了秩序。
沉晨马队缓缓进入冀县外的广袤平原区,扭过头对邓芝和庞淯说道:“这凉州竟也种植水稻?”邓芝就回到道:“禀大都督,自商周时凉州就已经种植水稻了,如今又引进交趾稻,因其早熟、耐旱的特性,天水郡渭河两岸的中陶、冀县、新阳、天水等县,都已广泛种植,以交替汉稻,形成两熟。”
“原来如此,水稻喜高温、湿润,西北地势较高,光照确实较为充足。”沉晨点点头。
庞淯则说道:“只是稻谷需要的水太多,因而除了渭河、长离川两岸以外,其余地方还是以粟麦为主。”
“嗯。”沉晨说道:“我初来凉州,不知道凉州具体情况,我记得陛下曾经迁天水、陇右等地百姓至汉中,怎么我看这地里民众还挺多的样子。”庞淯笑道:“大都督有所不知,陛下当初迁徙的都是凉州无地民和自愿跟随去汉中的汉民百姓,而世家大族很多人都不愿意迁徙,因此世家大族治下的丁口还剩余了不少,其余的都是羌氐或者北胡。”
“羌氐北胡?”
“是的。”邓芝说道:“凉州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杂居,汉人有的放牧,羌、氐、胡也有的种地,且互相通婚,因而才有那么多民众耕作。”
“不止天水,就连西域也是。”庞淯也道:“敦煌西域之南山中,从若羌,西至葱领数千里,有月氏馀种葱此羌、白马、黄牛羌,各有酋豪,北与诸国接,不知其道里广狭。氐有福禄、汧、陇氐,青氐、白氐、蚺氐等,语不及羌杂胡同,各自有姓,姓如中国之姓矣。其衣服尚青绛。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
“善。”沉晨满意地说道:“看来西凉不管是羌人还是胡人,生活习性都已经与汉人无异,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他们在思想文化、生活习惯上已经与汉人接壤,这更能方便我们的治理。”后面一名官员说道:“大都督,《左传》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羌人不服王化,还是应当小心看待。”
“切不可乱语。”沉晨皱起眉头,回头说道:“孔子之做《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不管是狄夷还是汉人,只要能够遵守中国之礼仪,便为中国之臣民。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既在我凉州,便为我凉州之民。先贤当年以夷夏之论,并非是指汉人血脉就一定是夏,夷人血脉就一定是夷,而是指夏有礼仪、文明,代表了先进的文化;夷人野蛮、尊卑不分、代表了落后的文化。若夷人能够读书识字,通晓礼仪,得以智慧,自当也是华夏之民也,岂能视之蛮夷?因而尔等切记对待胡汉当一视同仁,不可像王弘、来机、刘秉等撩那般有失偏颇,歧视夷人,造成夷人叛乱不断,就把他们当做同样的汉人对待即可,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