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金副将此言,常阔更觉眼前一黑——竟然还昏迷了两日之久!
「怎也不叫醒我!」
就这么任由他昏着?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他醒来?比如找个郎中扎几针什么的,郎中实在走不开,拎一桶冰水也能将他泼醒,法子不有的是吗!
「您起初是昏得不省人事,但后头么,就只是昏睡着了。」金副将挠了下头,讪笑道:「属下听着您的鼾声也的确有力……您近来实在也乏了累了,趁机歇息休养两日也挺好的。」
常阔仍旧耿耿于怀:「外头那么多要务需要我来处理,谁准你自作主张!」
金副将小声道:「是女郎交待的。」
「女……」常阔面色一凝。
「宁宁」交待的啊……
那……
他凝神感受了片刻身体的变化,缓一点头:「嗯……睡了这两日,身上的确好多了。」
「……」短暂的错愕后,金副将了然一笑:「属下就说嘛,将军您就是欠缺歇息!」
「歇息」二字改为「管教」也未尝不可,当然,仅限闺女。
接着,便听欠管教的大将军开始找他闺女。
金副将忙答:「女郎此时应在娄夫人处,属下这就让人请女郎过来!」
说着,就唤了一名士兵去传话。
听到娄夫人,常阔便问起了云家母子的伤势。
「伤得俱是不轻……娄夫人也昏迷许久,亦是今晨才转醒,郎中说,人既醒了,便无性命之忧了。」金副将道:「云二郎君今日已能下床处理刺史府的公务。」
常阔安下心来:「如此便好。」
想到云回那日伤重的模样,又忽然感慨一句:「年轻就是好哇。」
不像他,已经老了。
常阔忽然有些伤怀,他虽不服老,但从来也不是怕老之人,可此刻再见旧主,旧主依旧如往昔年少,他却垂垂老矣,又是半废之身,只怕能尽力之处有限,追随之时无多……
常阔怅然失神间,听得窗外有脚步声踩着积雪而来。
「阿爹醒了?」
常岁宁一路走进来,一路有士兵校尉同她行礼,无比恭敬地喊着「女郎」。
金副将也赶忙抱拳行礼:「女郎!」
常岁宁与他含笑点头:「这两日辛苦金将军了。」
「不辛苦!」金副将嘿地一笑:「女郎一直忙着城中之事才辛苦呢!」
常阔冲下属摆手:「好了,你们都去外头守着。我与……岁宁单独说一说话。」
金副将应「是」,行礼退去。
常阔也自榻上起了身,躺得久了,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却格外郑重。
他单膝跪了下去,重重抱拳行礼,声音里有一丝沙哑颤动:「……不识殿下归来,属下有失远迎!」
在他刚要有动作时,常岁宁便要去扶,却未能扶动。
他身形如山,固执而又不容撼动。
「何为有失远迎,往阴曹地府里去迎吗?」常岁宁扶不动,便干脆拿命令口吻说道:「起来说话。」
「是!」常阔抬首起身,又见热泪盈于眶。
常岁宁取笑他:「再哭晕过去,当真要威名难保了,底下将士们怕也要犯起滴咕,将军日哭夜哭,能哭死徐正业乎?」
常阔生生将泪忍回。
常岁宁抬起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让他在榻边坐了回去,转身倒了盏热茶塞到他手里,自己也在床边的鼓凳上坐下。
「多谢殿下……」惶恐之下,常阔的心绪反而平复许多,他此刻握着那盏茶,一时神色复杂:「殿下,您……」
这玩意儿真的太邪乎了,他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
常岁宁很能理解:「我来说,你来听即可。」
屋内燃着炭盆,香炉里焚着养神的香丸,隔绝了室外的寒冷。
常岁宁从春日合州周家村初醒,发现自己死而复生说起。
「属下未能保护好阿鲤……有愧殿下当年嘱托,请殿下责罚。」提起这个孩子,常阔甚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