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甲犹豫一下,便吞吞吐吐地说:“这是……朝廷调我入京的诏命。”
“入、入京?”蔡贤卿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之状,“所升何职呀?”
叶永甲登时愣住了,之后才一拍脑袋,笑道:“抱歉,在下当时走了神,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遗漏过去了。没事儿,我瞧瞧去。”
他毫不在意地取下圣旨,把卷轴一翻,过目片刻,便又放回原处:“是兵部侍郎。”
蔡贤卿听罢,不喜反悲,眼角流下数行老泪,片刻便捂头痛哭起来,捶胸顿足,半晌不绝。
叶永甲心头大惊,赶忙前来劝慰,连连问其何故。
“老朽本一戏子,素来仰仗郡王权势,才得在此逍遥自在,”蔡贤卿的嗓子都哭哑了,“如今屡次得罪于他,在下岂有能生之理?惟愿大人勿行,保吾全家平安。”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愈发哽咽了。
叶永甲也紧张地手足无措,一边踱步,一边叹气:“可我这是奉诏而去,怎能违背圣意?蔡老宜寻他路,晚辈实难从命。”
“如您不弃,老朽大可支起这副身子骨,随您一同入京,只怕……成了大人的累赘。”蔡贤卿拿袖口抹着泪,暗地里用期待的目光瞅着他。
叶永甲听后,眼放金光,顿时跪了下去,作揖道:“蔡老屡次救吾于危难之中,叫一声‘恩公’又有何妨!叶某绝非见利忘义之辈,当此时节,必将以此报公之恩情!”
蔡贤卿见罢,亦感他情深义重,忙去扶住其胳膊:“能跟随廷龙这样的豪杰,老朽必竭力相辅,死而无憾!”
夏元龙站在思和书院的正门前。他看着那封条是如何一张张贴上去的,光鲜亮丽的牌匾又是被怎么厌恶地扔在路旁的。官军的每一步举动,都在勾起夏元龙心底的怒火。
他看着逐渐有人往街心汇集,便与那几个同僚跑出来,像往常般大声嘶吼道:“诸位百姓!诸位百姓!官府拆这书院,就是在诛你们的心哪!你们曾为它抗争过不知多少遍了,现在再来一次,又能怎样呢?!冲进书院,否则这朗朗乾坤,又要暗下去了!”
这简单的几声呼喊再也起不到效果了。百姓们都停住了,但也仅仅是停住,直愣愣地望着他们;有几个胆子大的,竟也只是把脚往前伸了两步,向夏元龙投以怜悯的目光而已。
元龙仍不放弃,他红着眼,继续叫喊,可惜等来的,却是一阵阵仓促的马蹄声。
他猛然一回头,见两三队骑军已经杀来,为头的指挥两下,便将整条大街都包成了个圆。
“夏元龙!你家盟主早就降了,这书院算是上干国法,下犯民情了!你看谁人愿听你们的邪说了?若不改邪归正,当按造反处置!这是怎样的罪,你个国子监司业不清楚么!”
夏元龙看了看身旁的同僚,又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前方,这依然如刀剑锋利的目光,吓得那几匹马都倒退半步。他大笑道:“我书院从来为救民救国所设,汝等要杀义士,尽管前来!让这南京整座城的百姓看看,这就是你家万老贼的耻辱!”
那军官暴怒,拔剑喝道:“大胆反贼,言出不逊,左右,给我绑来!”
两旁的骑兵飞速地冲了上来,紧紧攥着的钢枪正对着夏元龙的脑袋。而后者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等待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