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的户部尚书曾粱,正笔直地站在昏黑不明的宫墙下,打着一把油纸伞,呆望着轰隆作响的天空。他把手伸出伞外,高高举起,片刻,忽觉手心一凉。
“唉……”他看着手心的一点雨滴,握紧了拳头,“上苍亦了然呀!”言罢,脚步愈加快速,直走入了某处的大堂。
“高尚书,晏相又批出来一道文书,说也让你看一看。”曾粱挑开屋外的竹帘,放了雨伞,一个箭步走上去,将袖筒里的文书取了出来。
“搁那。”吏部尚书高继志并不理会,只抬了一下眼睛,便重新投入到原先的工作中去。
“您在干什么呢?”曾粱看他正在一张白纸上奋笔疾书,敲着桌子问道。
“自家私事。”
“您最好告诉我,”曾粱的表情一下子肃然了,“同僚之间不应该遮遮掩掩,处处设防。”
“芗之的疑心真是重,”高继志笑着将纸递了过去,“想看,看罢。”
曾粱的眼睛左右晃动了几下,便惊讶起来:“你给陈共胄的回信?他什么时候给你写信了?你可是瞒着晏相做的,此乃大罪!”
“今日早晨刚到,”高继志歪过身子去,“他单独给我的信,说山东那边情势不太好,暂且停止了新政,并且问了晏相这里的动静。”
“此事您得好生保密。”曾粱低声说。
高继志笑了:“芗之自诩直臣,见我干这等欺上瞒下的大事,为何不愤而弹劾呢?”
曾粱正色道:“晏相为此不仁之事久矣,天下怨怒,心知肚明却不敢言。我为此事上曲,正为天下人直!”
“你看你,一句戏言罢了。你敢当着同僚的面抨击当朝副相,这就足以看出芗之的忠直之心了。”高继志满意地说,“你等一等,我先写完了再说。”
“你先把文书看完,”曾粱将中书省的文书硬生生推了过去,“他陈同袍不是问朝里的消息吗?看完正好能够补上几句。”
高继志这才放下了毛笔,低头默读着文书上的蝇头小字。纸窗上开始噼里啪啦地响,雨势愈大了。
“广东新诛不服新政一员,系一小县之长……江西新诛不服新政者五员,职最高者,乃一学道……关陕诛六……四川诛三……”
“太疯狂了。”高继志登时放下了信,冷汗直从额头上冒出。
“晏相与我说,这些都是该杀之人,此法极有效果,可以此收回学田。让我户部重新统计当地田户,并令您速速派官补缺。”
“遇人就杀,谁愿去补!”高继志有些愤怒,毅然起身,“我等若老实听命,则与shā • rén无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