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拿钱来!”店主的指头敲了几下桌子,嘴里还嘟囔着:“穿得破破烂烂的,言语这般强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达官显要了……”
哪知崔乙耳朵清楚,把那一字一句全听进去了,顿时勃然大怒、咬牙切齿,以致于忘了现在的身份,拍桌吼道:“放肆!”
这一吼,竟让四周鸦雀无声,十数双眼睛纷纷瞅向他;店主人也吓得不轻,脸都黄了,僵着不敢动。
崔乙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场面,心中亦有些发悔,便稍作掩饰地咳嗽两声,说道:“无……无事。掌柜,我要住间屋子。”
店主人冷眼瞥了下他:“八十文。”
崔乙怎忍受得了这样的轻视,一时之间羞耻难当,急急要证明自己的本事,便伸手往褡裢里找,费劲地想找出什么东西来。
店主人将身子往旁一倚,撇着个嘴,暗想:‘这厮底气那样足,不会连八十文都拿不出吧……’
只见崔乙的手从褡裢里慢慢伸出,紧紧地攥着,离得桌子近了,才将拳头舒展,里面竟是二两的白银。
“这……这……”店主人吃惊地盯着那两块银子,嘴巴不禁张得极大。
“多得很,拿去吧。”崔乙轻蔑地冷笑一声,转身上楼。
他走进了屋,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事,犹还得意;可不知怎么了,脑海里忽然闪起一瞬后怕的感觉,不由分说地激了他一身冷汗。他摸着脖子上的汗水,表情逐渐凝固住了,暗暗想道:‘此处离着京师不远,还属京畿,恐怕也有太子的耳目游走。当时存肇不正是在此目无法纪、胡作非为吗?若客栈里真有太子的人,见我和店主人大声争吵,必然已发觉我了。当时……应该没让他看到面貌吧……如果他只有疑心,没有定论,是不会轻易指认我的,这还好办。’
虽然不知是否有耳目,但崔乙思来想去,还是谨慎为妙,便腾地坐起身来,从地板上抹了抹灰,又从墙缝里扣了些泥,尽数擦在脸上;还嫌不够,又欲修剪胡子,可柜子里并无剪刀,无奈之下,干脆点了一枝蜡烛,将火凑近到胡子边,就把那胡子烧了个干净。
他摸着那被烧的那一片,虽还颇疼,但他总算是放宽了心。
正当崔乙要重新盖上被子休息,却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狠狠地拍了四五下额头,仰天长叹:“如太子真有心腹在此,我到时还怎么去懿王的府邸?一旦通报了真名,他必然认定了我,岂不前功尽弃?真是坏了叶公的殷勤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