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却叹息数声,不禁悲从中来,眼睛含着泪光,抽泣难言。
同袍见了,连忙朝兵丁们使个眼色,叫他们都出去了。
“陈公身为外臣,必不知我近日之苦,”太子弹泪言道,“自蓝渊案发以来,陛下对我渐生疑心,而懿王窥视储位,不惜火上浇油,使陛下盛怒愈甚。昨日父皇来同我说,要让懿贼入居西苑,令我采办材料,主持此役。我想,若懿王真进了宫,易储岂不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因而惴惴不安,特趁天晚来告知大人,希望您可力主正义,阻止懿王奸计得逞。”
陈同袍捋着须,沉吟半晌,犹豫地看了他几眼:“殿下,您知道这一切是谁操纵的……对吗?”
太子点点头:“我很清楚,就是那个叶永甲。”
“既如此,您应该知道,这件事需冒很大的风险。”
“现在退是死,进亦是死……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有转机。”太子以无奈的语气说。
“好,”陈同袍平静地答应了下来,“有殿下这话作保证,我等便可放开手脚了。您且请回,明日必带给您一个好消息。”
太子闻言大喜,千恩万谢过了,即率众人拜别而去,回了东宫;当夜惊魂稍定,安心地睡了一宿。
次日天明,太子睡起用饭,与耿侧妃交谈之时,忽说起昨日之事,顿时想到了自己受得那个巴掌,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虽未明说,但在打发走耿侧妃后,就讨要来宫中兵丁的名册,一一查点,查到了那个心腹的名字。虽然此人着实为他出谋划策,他当时也着实感激,不过如今既脱虎口,心情放松了许多,回想起来便觉丢了脸面。于是寻了件小事,命将此人重打四十军棍,反而赏了其余人众,尤其那个拔剑驳斥的,得了最多的赏银。
陈同袍劳累了一夜,此时正躺在椅子上,眯缝着眼小憩。还未睡熟,却听门外‘吱’地一响,他略加扫视,是大理寺卿过湘人。
“抱歉,打搅了您的休息,要不您再睡一会儿?”过湘人小声地问。
“不了,”陈同袍打了个哈欠,摁摁太阳穴,“我是有大事商议才叫你来的,时间宝贵,不能久等……你坐下吧。”
湘人像是他的学生,向他作了个深揖,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洗耳恭听。
陈同袍随即说道:“懿王那边已发了难,太子心慌,特意来求我帮忙。我不能不给殿下面子,今天必须要有所动作了。你看看,该怎么办?”
过湘人细细剖析道:“我等在御史台有葛大人坐镇,若要上疏发难,轻而易举。但问题是,这杆矛要向着谁进攻。懿王是陛下的儿子,最受喜爱,不可争锋;蓝渊正受陛下猜忌,您之前也说不能从此事上下手;唯有叶贼结党一端,不明不白,最应质疑。倘要入这个局,和他们大战一场,这样的借口再合适不过了。”
陈同袍拿开自己身上的被单,哈哈一笑:“思兴还是太过年轻了。”
湘人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如同被斧正了错误一般,没有一点脾气,满面惭愧:“看来过某还是资历尚浅,想事简单了。万望陈公教我。”
陈同袍徐徐答道:“你的第一句话就大错特错了。依现在的形势,还不可轻易动用御史台。步步为营,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