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屋里传来一个颇为洪亮的声音。
吴婶儿冲屋里喊道:“老周家的老大,秉义。”
“周家老大?”门帘子被掀开,一个下颌留着山羊须,须发皆已银白,脸上满是褶皱的老头,手里还拿着一根烟杆,从屋里走了出来,眯着眼睛朝着周秉义远去的背影瞧了瞧。
“就一个人?”老头下意识疑惑的问。
吴婶儿正在屋角刷洗木盆:“就他自个儿。”
老头摇了摇头,躬身把烟杆在鞋底上敲了敲,从烟嘴附近的小布袋里取出一小撮烟丝,塞进烟斗大口里:“要我说这孩子太有出息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哎!”吴婶儿也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
“要说老周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大儿子是衙门里的大领导,女儿是大学老师,小儿子也不差,建筑公司的大老板,听说身家大几十万呢。”
….“那有什么用,老周都成这样子了,两儿子一年到头不还是见不到几回,就给请了个保姆,剩下的全扔给秉昆她妈一个人,孙子孙女儿们也不回来。”
“要我说,老周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呢,至少我们儿子孙子们还是知道三天两头的回来看咱们。”
“所以说,这孩子太有出息了也没啥用。”
“谁说不是呢!”
“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还有几年活头,盼的不就是一个能和儿孙们团聚吗!”
老头忽然话音一转,说道:“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儿女们有出息,光宗耀祖,他们老周家脸上也有光。”
“就是可怜秉昆她妈了,这都辛苦大半辈子,现在儿女们也都出息了,除了跟着秉昆那段之间,好像也没见她享什么福了。”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类似的话,在光字片的街坊邻居们口中没少出现。
眼瞅着快到自家老屋了,周秉义的耳旁忽然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虽然还不大,但声音很熟悉。
声音的方向正是自家老屋。
“妈!”周秉义走到院门口,隔着院门看着院里正插着腰一脸无奈站在院里,拿着笤帚簸箕正在地上收拾的李素华,就忍不住就先喊了起来。
听到声音,李素华下意识就顺着声音的方向往院门口看去,正好看到了推开院门走进院里的周秉义。
“秉义?”李素华惊喜的喊着,原本还阴云密布的脸上,立马就由阴转晴了。
“你咋来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李素华都忘了收拾地上的那一大坨暗黄色的物什。
“这不是周末了吗,正好最近不忙,就赶紧先过来看看您和爸,冬梅今儿白天还要上班,等晚上下班了就直接过来。”
正说着话,一股子熟悉的臭味扑鼻而来,周秉义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目光也随之一挪,看到了李素华脚边不远的那一大坨暗黄色的米田共。
看着大儿子的眼神,李素华赶紧解释道:“你爸!他现在越来越湖涂了,明明厕所就在旁边也不肯去,每回都跑院里来。”
说话间,李素华已经用捣碎的煤渣飞速将地上的米田共盖了起来,然后又抄起铲子,一铲子给铲了起来,地面上还剩下不少,再度盖上煤渣,用铲子使劲儿拍了拍,再用扫帚扫进簸箕里。
“我爸他·······”看着眼前自家母亲那数量无比的动作,周秉义只觉得一阵心酸,随即便是羞愧,自责。
“妈!我爸他······”
周志刚话没说完,披着围裙的胡大姐正好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头还提这个厚塑料桶,里头装满了捣碎的煤渣。
“婶儿,都说了我来收拾,您去照顾老爷子就行了。”说话间胡大姐也注意到了周秉义:“秉义回来了。”
李素华道:“又臭又难看的,早收拾早好!”
….“我来弄吧!”
“那行,剩下的你来,我去给老头子洗洗去。”
胡大姐接过李素华手里的笤帚簸箕,把地上的煤渣都收拾干净了,倒进塑料桶里,拎着塑料桶就出门去了。
米田共不同于其他垃圾,这东西味儿太重,必须得立马处理掉才行。
好在公厕离这儿不愿,处理起来也方便。
“妈!我爸呢?”
“厕所里呢!”提起周志刚,李素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老东西诚心跟人作对,不但拉在院里,还弄了一裤子。”
周秉义走到院子西北角,打开浴室的门,就看到了一丝不挂坐在大盆里的周志刚,盆里放了大半盆子水,周志刚盘腿坐着,脸上带着笑容,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
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条深色的长裤,还有一条沾着一些暗黄色污渍的内裤,就这么一副简单的画面,可落在周秉义的眼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心中那点因为军工厂初见成效刚刚生出的自得,全部磨灭。
此刻周秉义的内心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震惊。